我詛咒楊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鎮上的人來了,他們也姓楊,他們和旺子村是一夥的!他們趕走了官方的人,還打傷了我叔叔!!!那個姓陳的警官說他會帶我離開,他失約了,我們走到一半,被旺子村的人追了回來,官方的人很多都被村民打傷了,鎮上的人視而不見,是幫兇!楊家,全是幫兇!!!]
江嫣然寫下這些話時,情緒極為激動,筆畫用力到劃破了紙張,鉛筆折斷鉛了好幾次,在字上留下濃重的黑點。
燕時洵修長的手指久久沒有翻到下一頁,隻是看着标記為8月24日的這一頁,垂下的眼睫輕顫。
今晚他與陳警官和官方負責人通電話時,已經從他們那裡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搞清楚了,但是再多的陳述,也比不上受害者本身憤怒的詛咒。
字裡行間,全是仇恨。
燕時洵能猜到江嫣然堅持記錄的原因。
她受過良好的教育,又在幾十年前最清朗的城市上學。所以,她相信官方的力量,相信自己有一天會被官方救走,還她一個公道,和溫暖的家。到那一天,她在筆記上記錄的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将作為呈堂證供,幫助她指證犯罪者。
可是,到最後,這本筆記失去了它本來被計劃的作用,反而成為了江嫣然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絕望和仇恨的記錄者,記錄下她一日複一日的掙紮和苦難。
最後,成為了她的遺書。
在她死前,她在牆壁上刻下了最後的求助,期待着某一天,誰會發現這片牆壁上掩藏的秘密。而筆記本則被她藏在房梁上,希望能夠憑借這個,在她死後也能說明當年到底都發生過什麼。
即便是一個遲來的公道和拯救,她也想要擁有。
江嫣然不知道誰會發現它,也不知道在自己死後,要多久才能被發現,不知道到那時,那些有罪的人是不是還活着。
她隻是,懷抱着最後的希望,想要在生命的最後,最後一次向罪惡發起掙紮和反抗。
可惜……
江嫣然臨死前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
藏在房梁上的筆記本幾十年來沒有人發現,到最後落了厚厚的灰塵,幾乎要湮滅在灰塵和水汽中。讓她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善意和期待,也幾乎跟着被抹去。
燕時洵在心中一聲歎息,輕輕将手中的筆記本合上,覺得這一刻,他手中的東西忽然間便重逾千斤。
這不再是一個筆記本。
這是一個生命,所有的苦難和抗争。
是生命與公正的重量。
就在燕時洵手握着筆記本陷入沉思中時,房間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高亢的唢呐聲,那聲音銳利到幾乎可以撕裂黑暗,穿透房門的隔絕傳入房間内,讓燕時洵修長的身形一頓,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他掀了掀眼睫,原本柔和的眸光在瞬間冰冷而鋒利,直直看向房門的方向。
站在門口的楊土戰戰兢兢的緩慢挪動到房門後面,透過已經被腐蝕到破爛不堪的木闆縫隙中向院子裡看。
原本還在院子裡閑聊歡笑的村民們,此時都齊齊的聚集向主屋門口。
他們有規律的拍擊着雙手,帶着統一笑容的臉上滿是喜意,嘴裡發出着歡呼和慶賀的道喜聲,似乎在準備迎來什麼隆重的事情。
紅色的布料将不大的院子裝點得喜慶,窗戶和牆上到處貼着“?幀弊執蠛旒糁劍?高高挂在房屋門前的紅燈籠投射下紅色的光芒,可是那些村民們,沒有在地面上留下影子,反倒被那紅光鍍得渾身如同浴血般鮮紅。
血月的籠罩之下,唢呐的音調高低唱鳴,喜慶的曲調之下,遍布着銳利,就像一把尖錐,插進村子的心髒。
楊土被外面詭異的場面吓得心肝顫顫,連忙後退了兩步遠離房門,倉皇回首看向燕時洵。
“燕哥,外面好像不太對。”
楊土聲音顫抖着,他看上去臉色蒼白,胡亂的在房間裡亂瞟,似乎是想要找到一個可以逃跑的出口:“我,我們不能繼續這麼留在這裡了燕哥。”
“楊土,有些事情無法用逃避來解決。就算你這一次逃避了,它總歸還是會回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