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阿婆卻歎息了一聲,原本嚴厲的神情柔化,眉眼帶上悲傷:“一切的罪孽,起源于南村。”
“本來應該守護着邊界的南村,卻反而将自己千年的傳承拱手讓人,被所謂的神趁虛而入,竊取乾坤。”
南阿婆目光蕭瑟:“我已無力阻止。可……”
“大道之下,蒼生又當如何得救?”
“身為南村的神婆,我……有愧于天道啊。”
南阿婆仰頭長歎,神色是燕時洵從未見過的悲憤。
而在雨幕之中,年輕時的師公站在三岔路口交彙之處,忽然間抱着襁褓擡起眼,看向燕時洵所站立之地。
燕時洵讀懂了對方的口形。
師公在說:沒用的。神婆已死,再無可阻礙我之人,不過蝼蟻掙紮而已。
天地将要傾覆,你又……能做什麼呢?
南阿婆的話音落下,燕時洵眼前的場景,忽然間天翻地覆。
當燕時洵再睜開眼睛時,身邊已經沒有了南阿婆的身影。
他取代了之前師公的視角,就站在三岔路口,看着村人來往耕種,似乎一切都如此和睦。
然而,當夜幕落下之後,卻有村婦抱着襁褓前來,将女嬰扔在路口。
一次,兩次……
不僅是女嬰,還有挺着大肚子的年輕婦人,哭着跪倒在三岔路口,乞求能夠生出兒子。
她實在是,再不忍見自己的孩子被婆婆扔出來自生自滅。
而燕時洵一動也不能動,就如同一尊塑像一般,眼睜睜的看着嬰孩被扔在三岔路口,然後死亡。
可幼小的孩童連名字也沒有,不會有陰差前來接應它離去。
隻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年輕的師公出現在三岔路口,将彷徨遊離的魂魄,溫柔的接引進山中。
最後,就連那孕婦,也因為難産而死,尚帶有餘溫的屍體被扔在了三岔路口。
――她的婆婆覺得,她連生了六個女嬰才生出男孩,是不祥之兆。隻有讓她的魂魄遊蕩在三岔路口不得投胎,才不會再有生不出男孩的媳婦嫁給兒子。
燕時洵眼睜睜的看着腳下死不瞑目的屍體,目眦欲裂卻也無法從原地掙脫。
而一雙裹在銀白色袖袍中的手伸過來,溫柔的抱住了年輕孕婦的屍體。
師公輕輕将屍體抱起,回身溫和的看向燕時洵。
他眼帶着悲憫笑意,向燕時洵問道:“這樣的人間,你覺得如何?”
“那位神說,人間無救。”
“可我不同。”
師公說:“我說,生命溫柔,不需要苦痛。”
“我想要,将所有痛苦之事,從世人的生命中剔除。既然隻有短短百年,又為何要經受如此苦痛之事呢?”
“生老病死,愛别離,求不得,又何必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