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絞盡腦汁,也隻能隐約想起些片段。
燕時洵的神情則從最開始的期待,到最後變成了嫌棄。
“張大病,你能長點心嗎?”
燕時洵無語道:“為什麼你會記不住之前都發生過什麼,看到過什麼?”
張無病抽泣一聲,但還是忍不住為自己弱弱的出聲辯解:“燕哥,我覺得大部分人都記不住,畢竟沒有幾個人随時随地的觀察周圍所有人事物,還能絲毫不差的背下來。”
“最起碼,這種類型的,我隻認識燕哥你一個……”
在燕時洵冷酷的注視下,張無病越說聲音越小,最後非常自覺的默默閉了嘴,隻抱緊了燕時洵的手臂,讓燕時洵沒有甩掉他的可能。
張無病:雖然我人傻,但燕哥你不能扔掉我!别想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裡QAQ。
說話間,燕時洵也循着聲音,走到了戲文傳出來的房間外面。
張無病不記得到底關沒關的光碟機,還在房間裡不知疲倦的播放着古老的戲曲,二胡聲伴随着鼓點,成為了這罕無人至之地唯一的聲音。
二胡凄涼的音色沖破死寂,在院子裡回蕩重疊,令人忍不住心生悲涼。
燕時洵仔細側耳傾聽了一下,隐約從唱腔裡辨認出,這似乎是一個女聲在哀婉哭訴自己的苦命,而周圍的角色則一句句斥責女聲,隻有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在努力幫女聲說話,似乎是個小孩子的角色。
各種流派的皮影戲都各有自己的側重點。
有的重視呈現出的影子戲的有趣程度,要求節奏緊湊,人物一個動作接着一個動作,就連演膩了的三打白骨精都能使出十八般武藝,不留給觀衆一點喘氣或走開的機會。
這樣才能在集市上團得住人,讓觀衆掏錢。
不過,這非常考驗操縱皮影的藝人的手速和技藝,
現在當燕時洵聽到戲文聲後,就意識到白紙湖地區的皮影,或許比起人物的打戲和節奏,要更加注重唱腔,反而要更靠近京劇越劇一類,隻是多出了影子的呈現形式。
光是憑借着聲音,還沒有推門進去親眼看到裡面的景象,就已經足夠燕時洵判斷出太多的信息量。
他在房間門口頓了頓,随即修長的手掌落在了房門上,手掌下一用力――
“吱嘎――!”
生鏽的軸承發出難聽的聲音,夕陽從被推開的縫隙中一點點落進房間,驚起一地灰塵,在光線下亂舞。
老舊的電視機上還在播放着曾經演出的白紙湖皮影,屏幕上閃爍着雪花點,年久失修的機器時不時抽出一段白條,晃動的影像極具年代感,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
但是,房間裡的一切,似乎都還停留在多年前的某一刻,絲毫沒有前進。
牆面上還挂着沖洗出來的相片,每一張上面的人物都有着燦爛羞赧的笑容,滿臉的皺紋都被擠在了一處,像是不太好意思面對着照相機鏡頭。
做了一輩子手藝人,隻習慣于和木頭皮子打交道,将一堆毫無生命力的物件,一點點細緻打磨,花費數月的時間,耗費自己的心血和生命,讓皮影栩栩如生的呈現在手中。
卻不善于和鏡頭打交道。
隻是在聽說要成立皮影博物館,自己的照片也會被挂在牆上,被所有人所知的時候,邊說着不搞這些卻又抑制不住嘴巴揚起來的弧度。
最後換了身好衣裳,在鏡頭前緊張又不自在,卻還是忍不住笑得自豪,在白紙湖皮影的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模樣。
可是在那之後,異變突生。
再也沒有人來看白紙湖皮影,一切都漸漸沒落。
就連挂在牆壁上的照片,都漸漸褪色,落滿了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