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直覺這裡像是墓碑的話,那說不定在石碑下面,确實埋藏着什麼東西。
馬道長在其中一座石碑前蹲下。
石碑上黑白的照片中,中年男人仰着頭笑得得意,好像整個世界都是他的一樣,讓人看了不舒服。
或許是因為風雨侵蝕,在男人臉上本該是眼睛的地方,卻恰好被腐蝕出了兩個黑黝黝的空洞,為這張臉平添了一份怪異的恐怖感。
馬道長看得直皺眉,想起了以前流傳的一種說法。
如果有和其他人的合影,那在那人死後,就算不将合照的照片焚燒掉,也要将亡者的臉從照片上燒毀。
否則,亡者的魂魄就可能順着照片找過來。
因為人形是魂魄的另外一個載體,在身軀已經消失之後,如果魂魄遊蕩在人間,就會下意識的想要去找容身之處。
而與亡者有着一樣面孔的照片,就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這個說法也隻是在幾十年前流傳過,當時的道士也确實抓到了想要借由照片害人的惡鬼。
那還是個照相很隆重的年代,是一件需要精心打扮和計劃的大事,花費時間沖洗後才能拿到照片。
為了照片等待而付出的期待和熱愛,還有攝影師和照片本人所灌注的精力,都賦予了照片這樣可能的生命力。
不過後來,照片開始普及,自拍變成了大多數人日常就會選擇的事情,不再對照片抱有充足的期待,也沒有耗費在上面的時間和精力,甚至不再會沖洗出來。
也因此,照片很難再作為魂魄的載體。
近年來有關于這樣的說法也日漸減少,不再為人所知。
但是現在,當馬道長注視着石碑上的這張照片,卻忽然重新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雖然照片看起來是意外被腐蝕掉了眼睛的位置,但卻讓馬道長本能的感覺不太舒服。
就好像要是這雙眼睛還在,亡者的魂魄就會借由照片重新出現。
馬道長皺起眉,順着照片下面的介紹看去。
這一看,卻讓他心中一驚。
因為之前看到石碑上的刻字,都是混雜着錯誤的半文半白,所以令馬道長印象深刻,甚至還能記得其中一些的介紹詞,出生年月和成就介紹,也大抵能夠記得住。
但是現在他看到的刻字,卻與之前的大不相同。
不再是歌功頌德的誇贊,而是變成了冷酷的批判,字裡行間都充溢着對墓碑主人的憤怒。
在這些刻字中,墓碑主人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夥同村人殺死當家的男主人,然後欺淩孤兒寡母,還試圖欺騙世人,讓大家認為他是皮影技藝的傳承人和大師。
但實際上,就連讓墓碑主人出名的皮影技藝,都是他卑鄙無恥的偷來之物,将他人的東西占為己有。
馬道長越是向下讀,就越能感受到刻下這些文字之人的怒火和悲憤,充斥着血與淚,字字句句,都是控訴。
看得他心驚不已。
但同時馬道長也疑惑,如果真的痛恨一個人,甚至可能連被毀去了眼睛的照片都是刻字人所為,那為何還要給所痛恨之人好好安葬,立下墓碑?
按照馬道長以往見識過的很多事件來看,一般這樣心懷怨恨之人,都恨不得将所痛恨之人挫骨揚灰,曝曬荒野,讓他的魂魄不得安甯,甚至無法投胎隻能日夜遊蕩于人間。
要說這個人因為心懷善意,所以才好好安葬了所痛恨的男人……但不管是刻字的遣詞造句,還是憤怒指責的中年男人生前所做之事,都不像是要放過他的意思。
馬道長正覺得自己的思維打了結的時候,卻忽然發現了石碑上另外一處被改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