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朋友。
從母親死亡的那一夜開始,他就一直活在仇恨和痛苦中。
直到大仇得報,他好像才能夠重新呼吸。
但是在快意之後,鄭樹木并沒有像之前每次想象中那樣快樂輕松,反而變得迷茫無助。
甚至因為在生死之間穿行多次,他連自己原本的身份和目的都開始模糊了,每每入夢,總是會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夜。
就好像,他其實早已經和母親一起死在了那一夜冰冷的湖水中,隻是他自己忘記了。
餘下所有還活着的記憶,都是虛假。
李乘雲就出現在了那個時間節點,将逐漸迷茫渾噩的鄭樹木,從選擇的三岔路口前,拉回了人間。
鄭樹木也慢慢覺得,自己好像直到現在,才逐漸開始活得像個人。
而不是那些死物的木雕。
也不是被人操縱着出現在幕布後的皮影。
“啪!”
爐火爆開火花,驚醒了沉溺于回憶的鄭樹木。
他猛地回神,眨了眨眼睛,神智回籠。
外面的房間依舊一片漆黑,不喜歡火焰的鄭甜甜并沒有點亮蠟燭,隻是在深深的黑暗中,歡快的哼着不成調的曲子。
她的裙擺在空中轉着圈,像是盛開的花,漂亮極了。
鄭樹木循着歌聲望去,眼神沉沉無光。
在鄭甜甜的歌聲下,逐漸有細細碎碎的敲擊聲應和着她,像是木頭相撞時發出的聲音。
那些被擺放在客廳裡的木雕偶人,也僵硬遲緩的擡起了手臂,為鄭甜甜打起了拍子。
而放在台子上的小木偶,也搖頭晃腦,晃蕩着小腿。
在鄭甜甜的帶動下,所有木雕偶人,一瞬間都好像擁有了生命,一舉一動與生人無異。
昏暗的客廳裡,明明無一活人,卻熱鬧非凡。
木雕偶人擠擠簇蔟,在沒有光亮之處,像是潛藏于水面下的惡鬼。
鄭甜甜漫不經心看向一旁,眼神譏諷。
――你看,有的人站在光中,就錯以為自己也是那裡的一員,忘了從前做過的事情。
明明做了壞事,卻裝出一副好人模樣,真讓人讨厭啊……你說是嗎,小木偶人?
鄭樹木靜靜的注視着這一切,原本被身邊的爐火烤得溫暖的身軀,也慢慢冷了下去。
他垂下頭,眼神晦暗不明。
許久,鄭樹木遲緩的轉身,拖着腳步,慢慢朝工作間裡那尊隻雕刻到一半的老人雕像走去。
有些事情,拖得太久,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白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