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澧緩緩擡眸,視線漠然冰冷的穿透過漫天紛飛的血雨和殘肢,看向不遠處站立的謝姣姣。
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白皙纖細的雙腿筆直,懷抱着小木偶人的模樣乖巧又可愛,像是現實裡尋常可見的孩子。
但是當她的面容上失去了笑容時,卻像是拿走了她身上僅剩的一點人氣,讓她冰冷死寂,如同一具沒有生命的精緻洋娃娃。
謝姣姣看到邺澧的神情時,先是挑起眉毛有些驚訝,沒有想到這個鬼神竟然能看穿她的來處。
但是很快,她就重新笑了起來。
“真是個壞人啊,想要欺負姣姣。不過沒關系。”
謝姣姣笑得開懷:“我有哥哥保護我,有哥哥在,他一定不會再讓我受傷了……對吧,哥哥?”
謝姣姣懷裡的小木偶人發出“咯咯”的聲音,似乎是在應和着她的話。
與此同時,來自四面八方木雕偶人的攻擊也徒然密集了起來。
邺澧眼神一厲,反應迅速的長臂一撈,就将身邊的燕時洵帶着躍身而起。
同一時間,他們原本站立之地發出“嘭!”的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想要從破碎磚石下面出來。
燕時洵下意識的一手搭在邺澧的臂彎上,聽到聲響連忙看去,卻在看清那磚石下面埋葬的東西時,眼瞳一縮。
――在堅硬的磚石下,密密麻麻擺放着的,全都是一具具高度腐爛的屍體,還有木雕的殘肢散落在其中。
不僅有白姓村子的村民,還有很多陌生的面孔。
那些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雖然已經被血液和潮濕侵蝕,但依舊能夠看得出,和周圍的村民屍體有着明顯的不同,帶着鮮明的年代斷層。
他們不是村子裡的人。
有可能是過路人,或者遊客,或是其他途徑白紙湖的什麼人。
并且從衣服款式和腐爛程度來看,他們死在這裡的時間,也就是近期而已。
電光火石之間,燕時洵看着從土壤中緩緩坐起來的屍體,忽然間明白他們此時身處的戲院,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之前張無病拽着他墜入的湖中戲院,那個端坐在幕布後面的女性偶人,就是謝姣姣的母親。
她因為心有怨氣,所以被困在了這裡,離不開也不想走,隻守着自己的一雙兒女,也要親眼見證當年導緻了她們母女死亡的兇手們,一個個身陷于日複一日的煎熬之中。
謝姣姣母親的怨氣,構築起了她的戲院,上演着她的戲目。
而謝姣姣自己的怨恨和憤怒,則在鬼戲之中,重新築起了新的戲院。
燕時洵想要攻擊鬼嬰卻失敗之後,就被鬼嬰連帶着周圍的整個村莊山野,一起吞入了腹中,卻也因此抵達了謝姣姣魂魄中最核心的地帶。
鬼嬰成長的基礎,是怨恨。
她在出生之前就已經死亡,這份怨恨在白紙湖的溺亡中得到了龐大力量的支撐,因此,她的核心和她的母親一樣,建立在白紙湖中。
戲院就相當于謝姣姣魂魄的具現化,怨氣化作湖水,拱衛着戲院,卻也阻止所有鬼包括謝姣姣自己從這裡離開。
死亡和憤怒,仇人的屍骸,殺戮過的生命……謝姣姣一生的悲劇和仇恨,都凝聚于此。
而因為謝姣姣想要将謝麟妥帖安放,才引得當時和謝麟在一起的他們,沒有落入湖水中,而是在戲院中醒來。
燕時洵也知道了鬼嬰得以成長的原因。
來自謝麟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