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極冷,醞釀着山雨欲來的平靜。
閻王眨了眨眼眸,無辜的轉過身。
果然,燕時洵就站在他身後。
縮地成寸……看來不僅是邺澧通過了試煉,燕時洵也已經擔負起這大道。
見一切如自己所願的發展,閻王的眼眸裡染上笑意。
最為驚奇的,當屬被燕時洵拎在手裡當探測兔用的井小寶了。
井小寶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閻王,心裡一陣驚歎。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上一任閻王,沒想到燕時洵真的沒有騙他,閻王真的有一張和張無病一模一樣的臉。
但是這張臉并不像張無病那樣蠢兮兮的傻笑,沒有哭鬧沒有慫唧唧的神情,像是抛棄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緒,變得沉穩而平靜,舒展的清隽眉眼間,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成竹在胸。
即便面對死亡,也依舊從容。
好像一切變數,都盡在他掌握中,沒有什麼能夠令他動搖。
井小寶覺得很神奇,明明是一樣的臉,卻因為氣質和神情的變化,讓前任閻王看起來和張無病是完全不同不同的兩個人。
他好奇的近距離看着閻王,甚至蠢蠢欲動想要和閻王打一架試試。
卻被燕時洵一掌拍下來,拍散了所有想法。
井小寶癟了癟嘴巴,要哭不哭的很是委屈。
“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會找來。”
沉默了片刻,閻王重新挂上笑容,道:“我以為你應該很清楚,天雷之下,無有返還。”
“我已經做完了我應該做的事情,再無執念,就算現在離開,也沒有任何遺憾了。回去,又要做什麼?”
閻王攏袖輕笑,似乎對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在燕時洵面前,沒有流露出剛剛在小少年面前時的不舍留戀。
但燕時洵居高臨下的看着閻王,嗤笑出聲:“做完你該做的?我怎麼不知道?你該不會以為,救了所有生命之後,你就算是做完了所有事?”
閻王難得有些迷茫的看向燕時洵,似乎在問:還有什麼被我遺漏的嗎?
“那你呢,閻王?”
燕時洵問:“你難道不在衆生之中嗎?你救了所有生命,卻唯獨任由自己死亡嗎?”
“你難道不是生命嗎?難道沒有人在等你嗎?你……”
燕時洵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壓下喉間酸澀:“你從來沒有為自己考慮過,對嗎?”
閻王被燕時洵問得愣住了。
良久,他才慢慢回過神來,怔愣的眉眼間漸漸染上了笑意。
“得你這一問,就已抵過世間萬千了……足夠了。”
閻王心滿意足的輕輕喟歎着。
有人在等他回去,逆天獨行了百年的殘魂,也有歸處。
有什麼比這更令人高興的嗎?有此一句,足以告慰過去千百年的堅持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