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3頁)

  任樹坐在床邊:“小陸,你太僵硬了。”

  陸文一動不動:“嗯。”

  “你嗯個屁,動彈啊。”任樹掀開被子,露出陸文伸直的雙腿,幫他擺姿勢,“你平時這樣睡?不抽筋啊?”

  瞿燕庭抵達門口,腳步一頓,目睹任樹掰開陸文的膝蓋,捉着陸文的小腿彎折出一點角度,他盯着床邊,默默走到位子上。

  任樹說:“小陸,你躺下。”

  陸文滑入被窩,怕枕套蹭到臉,仰面朝上。被子搭在胸口,肩膀和手臂都露在空氣中。

  他問:“導演,我臉還腫嗎?”

  任樹瞥陸文一下,臉還可以,雙眼仍然紅腫,特寫拍出來會不好看。他叫助理拿來一隻冰袋,壓在陸文的眼皮上,冷敷一會兒。

  陸文:“導演,把我拍帥點嗷。”

  “簡單。”演得爛,任樹就發火,演得好,就給好臉色,“長這麼帥,我想拍醜都費勁。”

  鏡頭從床邊切,人物的位置要控制好。任樹抓住陸文裸露的肩膀,擰過來翻過去地擺弄,找最佳角度。

  陸文翻身翻得頭都暈了,直哼哼。

  瞿燕庭冷眼旁觀,手捧冷掉的濃茶,蹙一下眉,很淺,

  找好角度,替身在上鋪就位,任樹返回座位上,才看見瞿燕庭回來了。他問:“去哪轉了一圈?”

  “透了透氣。”瞿燕庭道,餘光打量對方的臉色,疲憊掩不住好心情,“高興什麼呢?”

  任樹回答:“我當導演還能高興什麼,拍得順呗。上一場小陸演得特别好,你也看見了,是吧?”

  瞿燕庭說:“不知道這一場怎麼樣。”

  “應該沒問題。”任樹道,“葉杉的試鏡片段就是這場戲。”

  屋内沒開燈,照明師将燈光設置在窗外,白色的,像灑進來的月光。鏡頭先切上鋪,葉小武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一條腿伸出來,小腿垂在半空。

  葉杉平躺在下鋪,歪着上半身,左頰貼在枕頭上。他的額頭有一層亮晶晶的汗,微微張開嘴唇,喘着氣,在床褥間翻來覆去地掙動。

  猛地,葉杉睜開雙眼,從夢中驚醒了。

  許是因為葉母的一番話,他夢見了離開十年的父親。

  葉杉揪緊被子,瞪着上鋪的床闆緩了許久。一閉上眼,夢中的畫面鋪天蓋地,他再也無法入睡。

  抹掉滿頭冷汗,葉杉坐起來,輕輕下床,把葉小武的腿塞回去,為對方掖好被子。

  他到桌前坐下,擰開台燈,鬧鐘顯示淩晨三點半。筆記本已經撕碎,用不着再記錄,他枯坐在椅子上發呆。

  良久,像是攢夠了勇氣,葉杉彎腰将最下面一層的抽屜拉開,裡面放着一張褪色的舊信封。

  葉杉拿出信封,小心翼翼地打開,從裡面抽出來一張老照片和兩張電影票。

  年頭太久了,票根泛黃、發脆,印刷的字迹也變得模糊。這是葉父生前買的,電影的名字叫《天堂回音》。

  葉杉看了一會兒,放下電影票,拿起葉父的老照片。

  此時的場景與試鏡片段重合,監視器畫面裡,陸文雙手捧着照片,靠在椅背上,鏡頭從側面一點點切近景。

  任樹對瞿燕庭說過,試鏡的這一段,百分之八十的演員都哭了,輕則淚流滿面,重則放聲嚎啕,哭不出來的就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