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7頁)

  “你有沒有想過,”瞿燕庭頓了一秒,“一切并不是意外。”

  陸文頃刻愣住。

  瞿燕庭将傘面壓低,抵擋住飄風暴雨,也擋住他和陸文的面孔。頭頂是水花在傘面炸開的噼啪聲,他傾身向前,輕輕地像吐露一個秘密:“其實葉杉看到了那輛面包車。”

  陸文呼吸一滞:“什麼……”

  瞿燕庭說:“葉杉故意把葉小武推向了死亡。”

  他寫得非常隐晦,在劇本中幾乎看不出來,拍攝時也沒有直觀的鏡頭表現這一點。

  瞿燕庭退開,擡高了傘。

  兩分鐘後,結尾鏡頭拍攝第三條。

  葉小武渾身血迹,躺在馬路上,耳廓被路面的積水淹沒,額頭處緻命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

  他微張着唇齒,手指岔開在地面上掙紮,想要抓住什麼,卻隻能攪起一層渾濁的漣漪。雙目鼓瞪至極限,一眨不眨,雨絲如銀針墜落,刺得他眼角一片猩紅。

  恐懼,痛苦,都不敵難以置信。

  葉小武的死亡,成為葉杉終生的秘密。

  往後餘生的愧疚是真,生出的夢魇是真,但在葉杉推出葉小武的那一刻,一刹那的恨與惡也是真的。

  攝影機拉近,面部特寫定格。

  三、二、一,終鏡頭的秒數走完,瞿燕庭沉聲喊道:“停——過!”

  陸文痛得閉上眼睛,雨水是髒的,摻雜血漿,一起灌進了他的眼眶裡。他爬起來,被孫小劍和李大鵬一左一右地扶住。

  演員和服化可以收工了,孫小劍心疼地說:“終于拍完了,媽呀,先摔了好幾遍,又在地上滾,我旁觀都覺得累死了。”

  李大鵬道:“一直在雨裡泡着,凍壞了吧。”

  陸文根本看不見路,兩腿灌了鉛,深一腳淺一腳地走。

  回到房車上,一下子暖和了。陸文把雙眼沖洗幹淨,臉和頭發也擦幹。

  他筋疲力盡地癱在床上,孫小劍一件一件地幫他脫下鞋襪和衣褲。保鮮膜都打結了,捆在身上,隻能用剪刀剪開。

  脫得隻剩一條内褲,陸文呈“大”字型躺着,俗稱“挺屍。”

  李大鵬擰了條熱毛巾,說:“别感冒了,我給你擦一遍。”

  陸文一片大海帶似的晾在床上,熱毛巾擦過,知覺慢慢複蘇。他的思緒卻未緩過來,仍停留在葉杉和葉小武的世界。

  孫小劍端來熱茶,扶他起來喝了一口。

  熱流澆灌,陸文稍稍清醒。他暫時不想了,惦記起其他人,說:“忙一通宵辛苦了,給大家訂點熱湯熱粥,我請客。”

  “祖宗。”孫小劍說,“淩晨四點我去哪給你訂?”

  陸文一聲歎息,重新躺下,體力透支後進入放空狀态。

  李大鵬給他蓋上毯子,說:“回酒店我給你煮點吃的。”

  孫小劍驚訝道:“你會煮飯啊?”

  “會啊,我們當助理的什麼都會。”李大鵬笑說,“其實我提前買了生姜紅糖,還有老母雞,回去了我給陸老師煮一碗姜湯,再炖隻藥膳雞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