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燕庭道:“說得對,小嫂子。”
陸文笑罵一聲,手指勾着瞿燕庭的頭發亂玩兒,屏幕突然變成冷色調,是一段閃回的回憶鏡頭——葉父教童年葉杉畫畫。
他還沒忘全劇的第一個鏡頭,雨夜,面包車,唯獨不見跌落淌血的人,既是為雙胞胎的車禍設置懸念,也象征葉父死亡的那場災難。
陸文禁不住道:“成片和我想的不一樣,就有種’哇’的感覺……”
瞿燕庭說:“這就是剪輯的力量。”
在籌備階段,編劇、導演和剪輯經過整整一周的讨論,給片子定調,如今呈現的一切都是當初詳細設計過的。
這部戲的悲劇色彩較濃,并涉及精神分裂,容易拍得飄忽,所以瞿燕庭找了拍生活劇的任樹。加入細膩的煙火氣,一切有了血肉的真實感,略懸疑性的剪輯風格又平衡了生活劇的節奏問題。
陸文感歎道:“原來有這麼多講究。”
瞿燕庭撐着他的大腿直起身,說:“要拍一部好片子是非常難的,編劇、導演、攝影、剪輯、演員,哪一環都不能失水準。”
陸文問:“那誰最重要?”
“導演。”瞿燕庭回答得幹脆,“導演的能力決定影片的下限,導演的魄力決定影片的上限。”
“後半句什麼意思?”
“就還拿剪輯來說吧,經典老片《馬路天使》拍攝時長13本,剪輯提議删減到9本,導演力排衆議交給對方删減,事實證明成片的效果非常好。”
陸文凝視着瞿燕庭的表情,在講這些的時候,那雙眼睛生動得不像話,唇角也若有似無地揚起。他永遠記得瞿燕庭講戲的模樣,畫分鏡的模樣,穿梭雨中指揮拍攝的模樣。
或許瞿燕庭自己都沒察覺,拍完一條喊“過”時,他是那麼的神采奕奕。
“瞿老師。”陸文問道,“你為什麼沒有做導演?”
瞿燕庭刹那歸于安靜,試圖在心底搜索一個恰如其分的理由,可是能怎麼回答呢,他答應了陸文不再欺騙。
一段無聲的空白,陸文摟住他,不催促也不改口,耐心地等他的答案。
瞿燕庭莫名生出一股勇氣,在對方安穩結實的臂彎裡。他把下巴擱在陸文的肩上,眨着輕盈的睫毛,半玩笑半剖白地說:“也許有一天會做呢。”
陸文期待道:“真的?”
瞿燕庭偏過頭,望向茶幾上的電腦,那裡面裝着他最新完成的電影劇本。
陸文仿佛明白他的希冀和憂愁,這一次沒有要答案,而是越過一步說:“有那一天的話,你想讓誰當男主角?”
瞿燕庭陷入幻想:“要好好挑選,外形,年紀,實力——”
陸文打斷他:“你還要挑,不應該直接選我嗎?”
“憑什麼?”瞿燕庭笑道,“看你表現。”
陸文嘚瑟地說:“我表現還不夠好?都讓你尿不出來了。”
瞿燕庭像被踩尾巴的貓,惱羞成怒在陸文的肩頭咬了一口,咬完沒松嘴,伏在那兒發怔。短短幾句話就像一場莊生曉夢,他有些不願醒來。
偏偏陸文戳他的心窩:“瞿導,你在想什麼?”
瞿燕庭閉了閉眼,人果然是貪婪的,一無所有時隻要一塊果腹的餅,衣食無憂便有了精神追求,等嘗到愛情的滋味便忍不住奢求夢想的圓滿。
“我在想……”瞿燕庭有些癡醉,“會不會有一天,你在片場喊我’瞿導’,等下了戲,我們一道收工,換成我喊你。”
陸文說:“喊我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