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7頁)

  劇組包了一架客機,八月的第一天飛抵廣州白雲機場,再到赤坎古鎮,花費兩天時間全部安頓下來。

  演員拿到第一周的拍攝通告,強度比想象中小得多,但餘孝卿和塗英這種電影演員都了解,不是“一天隻拍一場戲”,而是“一場戲能拍一天”。

  陸文儲備了兩箱功能性飲料,為大夜做準備,好在酒店離拍攝的地方不太遠,早上可以多睡寶貴的十分鐘。

  拍攝分AB組,瞿燕庭帶A組,B組主要拍渲染鏡頭。第一場戲在鎮上的火車站拍攝,景和物都有二三百年的曆史,保留了民國時期的老廣州風情。

  這場戲需要幾十名群衆演員,選角導演在車廂門口清點人數,安排群演上車。仙琪扮演的陶素宜已經做好妝發,在涼棚下候場。

  任樹抄着大喇叭全場調度,喊道:“男一号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陸文躬身讓造型師噴完最後一次定型發膠,大步走過來,一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孟春台生于古玩世家,是個銜着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他自幼耳濡目染習得識寶的本事,卻誤入賭途,落得傾家蕩産,家敗人亡。

  盛傳,孟老爺子臨終前,曾交給孟春台一樣傳家寶貝。之後債主、匪患、親朋,各人心懷鬼胎,都盯上了孟春台這個敗家子。

  斡旋藏身,直到戰事吃緊,孟春台離開北平南下,到廣州投奔遠房舅舅唐德音,卻不料舅舅更是老奸巨猾。

  走投無路之際遇見交際花陳碧芝,一次偶然的契機,孟春台意識到在動蕩的時局下,東躲西藏根本無濟于事,他需要真正的藏身。

  瞿燕庭正和燈光組長說話,目光自下而上地掃過陸文,說:“準備拍攝。”

  陸文登上火車,在擁擠悶熱的車廂靠窗坐下,緊緊抱着一隻皮箱。先過戲,各組就位正式開機。

  蒸汽火車緩緩駛入車站,孟春台格格不入地坐在車廂中,雜亂的環境和周圍粗鄙的語言都令他不适,厭煩地扭臉望着窗外。

  鳴笛聲響起,乘客們蜂擁下車,孟春台被陌生人推搡時忍不住啐了句髒話,很快,天南海北的方言在車廂裡爆發争吵。

  孟春台護着皮箱,臉上挨了一拳也無法還手,鄉民早看他這個少爺打扮的人不順眼,趁機揍了他一頓。

  等車廂逐漸走光,孟春台拎着箱子從桌下爬起來,他碰了碰嘴角,流血了。想起曾在北平風光的日子,他走到哪都是前呼後擁,如今要受一群鄉巴佬的欺負。

  舌尖頂着臉頰呼了口悶氣,孟春台把領帶抽緊一些,下了車。月台上已經沒什麼人,隻有廣州濕熱的風一陣陣吹來。

  孟春台穿着一套深棕色英式西裝,敞着懷,露着馬甲勒出的腰線,一路颠簸,挺括的面料留下褶痕和污漬,皮鞋的尖頭也磨花了一塊。

  他掏出雕花懷表,低頭時烏黑的發絲落下一绺,狼狽地搭在額前。

  不遠處,陶素宜站在一縷陽光底下,藍色的陰丹士林旗袍輕輕擺動,她矜持得不敢上前,鼓起勇氣喊了聲“表哥”。

  孟春台覺得婉轉耳熟,擡頭望了過去。

  上次見是三年前,在北平,陶素宜印象中的孟春台倜傥風流,好不得意,和面前這個狼狽落拓的樣子仿若兩人。

  孟春台走近,打量這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表妹。

  監視器中的畫面十分養眼,落魄公子清純佳人,能遐想出許多種故事,但瞿燕庭隻要他寫的那一種,無情地喊道:“停,第四幕再來一條。”

  之後,瞿燕庭握着喇叭:“不過,再來一條。”

  “走第三條。”

  “再來。”

  “打起精神,再來一條。”

  “不行,重來。”

  片場的氛圍趨于凝重,所有人都見識了瞿導的嚴格。這一幕戲不知不覺磨到中午,廣州八月份的午間暑氣蒸騰,演員的妝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