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音笑了笑,說:“廣州怎能和北平相比。”
“北平也沒什麼好得意的。”孟春台微仰着臉,像回憶一件久遠的事情,“北平有紫禁城,紫禁城才值錢。”
唐德音攥住了手:“如今紫禁城也沒了。”
孟春台斜眸,肆無忌憚地看過去,玩味地說:“可紫禁城的寶貝還有。”
二人的對話蒙着一層薄透的油紙,誰也不捅破,但都知曉彼此的暗示,壓下了心頭的興奮,唐德音發覺他在被孟春台牽着鼻子走。
拳頭一松,唐德音将話鋒扭轉,說:“好外甥,欠下的巨債有什麼打算?”
孟春台設想過無數次,橫屍街頭?沉屍大海?他掏出懷表,打開又合上地玩弄了幾次,感覺陶素宜放學快到家了。
他沒有理會唐德音的威脅,折回最初的問題,答道:“紫禁城往外運東西,要通過層層關卡,萬不可走漏風聲,運出的物件兒也不能直呼其名。”
唐德音靜等着他說下去。
孟春台粲然一笑:“舅父,坐這兒半晌,我已渴極了。”
唐德音忍下三分愠怒,命老仆準備茶水,等孟春台慢條斯理地飲下半杯,說:“其中極品的翡翠,就喚作’綠寶兒’。”
唐德音道:“三年前在北平小住,似乎不曾聽你父親這樣說過。”
“那是自然。”孟春台一哂,“舅父,你一個遠房外戚,不會指望我爹贈你的扳指有多高格吧?”
唐德音保持着風度:“那也是難得的上品。”
孟春台把音調放輕、放緩,一字一句地說:“這樣的上品有百餘件,可紫禁城裡稀世的綠寶兒,我孟家可就一件。”
指尖在白瓷杯沿兒上滑動,沾了一片蒼翠的茶葉。
手心泛着水光,早已暗暗的汗濕了。
畫面定格,待秒數走完,瞿燕庭出聲說:“停,過了。”
陸文立刻脫下長衫,他好動,穿這種衣服覺得渾身難受,助理遞過來冰咖啡和降溫貼,他鼓搗着走向監視器,看拍攝的效果。
瞿燕庭大概适應了廣州的暑夏,穿着牛仔長褲也能安然處之,片段回放完,他舉着小風扇給陸文吹風。
“怎麼樣?”每次和餘孝卿拍完對手戲,即使過了,陸文也會再三确認。
瞿燕庭說:“挺好的,還沒到劍拔弩張的時候,基調處理得不錯。”
陸文這才敢滿足:“孟春台的性格跟我太不一樣了,你說他廢吧,他也有點心思,明明不怎麼沖動,還能一次次完美堕落。”
瞿燕庭問:“那你啥性格?”
“跟他相反吧。”陸文吸溜着咖啡,“我沒什麼心眼兒,但是有能力,平常挺沖動的吧,卻每次都能閃避風險,啊。”
“啊是什麼?”
“是省略句,啊,我真是個幸運兒。”
瞿燕庭拿開喇叭,否則怕笑聲傳遍片場,屏幕靜止在最後一幀畫面,他說:“你這手汗是熱的?”
陸文點點頭:“是不是恰到好處?”
孟春台已經無路可走,他根本不相信唐德音得到綠寶兒就會放過他,斡旋時強撐的姿态下,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
這種“表裡不一”的戲份很難演,要取得精準的平衡,不然哪一面都會顯得怪異,而孟春台這個角色始終存在這種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