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10頁)

  确實,每天收工後累得夠嗆,瞿燕庭一步路都不想走,前幾天還羨慕一個玩酷暑滑車經過的小孩兒。

  他好奇道:“那你從哪弄的車子?”

  陸文臭屁地說:“我吧,門路比較多,後台比較硬,小意思。”

  走到片場附近的小賣部,瞿燕庭看見了停在門口的車子,居然是一輛帶棚的四座遊客觀光車,車身噴塗着彩色的“魅力古鎮快樂遊”。

  陸文把包扔後座上,潇灑地說:“上車。”

  沒車門,瞿燕庭矮身坐進去,感覺一伸腿就能踩住地,陸文挨着他啟動車子,不知道按錯了哪,音響頓時大聲唱歌:“好一朵迎春花……”

  “我操,”陸文一通摸索,把音樂關掉,“幾月啊就迎春花。”

  瞿燕庭剛才還冷,這會兒都出汗了,問:“你從哪搞的車?”

  陸文回答:“就……景區管理處租的,本來不租給個人,那老闆的閨女是我粉絲,所以就租給我了。怎麼樣?”

  瞿燕庭照實說:“好像倆老年人要去市場買菜。”

  “啊?”陸文支吾道,“我真準備路上去買點吃的呢……”

  瞿燕庭笑了,說:“去吧,可能咱們的老年生活就這樣,提前體驗一下也不錯。”

  陸文反駁道:“我好歹也是有飛行執照的人,不至于老了開代步車吧?我不,我八十歲也要開敞篷去兜風。”

  瞿燕庭擔心地說:“别把骨頭架子颠散了。”

  一開始不習慣,沒幾天,陸文和瞿燕庭恨不得在片場裡都開着車。每天收工在鎮上轉悠,有一次沒電了,兩個人輪流推車回酒店,碰見其他劇組經過,立刻停下來假裝看風景。

  天氣越來越涼,倒是契合電影劇情的變化。

  孟春台逐漸意識到,找他研究古玩的人群在悄然變化,一些政界和商界的官賈減少了,而日本人在增多。

  戰火蔓延,有些人轉移資産離開廣州,有些人觀望不前,有些人盲目樂觀,昔日的上流社會人心各異,尋常酒綠燈紅的日子變得珍貴起來。

  孟春台不喜歡日本人,甚至輕蔑,面對日本人的邀約能拒則拒,他亮出紅派司,然而某一天,象征軍統權力的紅派司也失了效。

  孟春台不由得感到恐慌,曾經人人為之低頭的東西,已經無法撼動日本人的力量。這座城中,當今的時局下,各界的地位微妙變化着,每一天都在洗牌。

  陳碧芝經常問他,日本人什麼時候走,廣州會不會成為戰場,他也不知道,被問煩了便敷衍一句,其實心裡愈發沒有底氣。

  令孟春台出乎意料的是,不久後,唐德音身為商會會長開始為日本人效力。聲望權勢皆有的人,要忍辱叛國,隻能說明情況當真壞得厲害。

  城中口岸查得一天比一天緊,老百姓不敢出聲,隻能祈求槍響來得再晚一些。

  對孟春台而言,日本人的邀請已變成威脅,他沒有反抗的餘地,他的古玩寶貝從傍身的資本,變成令人垂涎的獵物。

  終于有一天,日本人問及了“綠寶兒”。

  人生形成一個無解的閉環,危機再一次來臨,并且比前兩次更加來勢洶洶。

  不同的是,孟春台沒了當初的消沉和怯懦,他每日照舊打扮得精緻倜傥,出入高級餐廳,不卑不亢地與多方勢力斡旋。

  偶爾得空,他吩咐司機把車停在教堂附近,戰事吃緊,教堂收留了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陶素宜經常來幫忙,他會遠遠地看對方半晌。

  甯靜很快就要打破了,孟春台望向天邊的積雨雲,等待遲早會來的一場風暴。

  故事推進到中後期,演繹、拍攝和場面調度,各方面的難度都在增加。瞿燕庭很沉得住氣,慢就慢,一絲不苟地堅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