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看見眼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從火燒一般的喉嚨中擠出了一句話。
“這裡是……”
醫生瞧了他一眼,随口說道。
“金加侖港。”
那口音聽着像駝峰王國的人。
不過這不是重點——
卡皮爾的臉上浮起半分喜色,激動地伸出僵硬的右手,抓住了那穿着白大褂男人的袖子。
“我們赢了?!”
那醫生愣了一下,随即看着他笑了一笑。
“你在說什麼夢話?”
說着,他朝着旁邊喊了一聲。
“這家夥醒了,但腦子不太正常,剩下的交給你們了。”
遠處隐隐約約傳來一道喊聲。
“行,醒了就行,剩下交給我們,您去别處忙吧。”
“了解。”
醫生擡了下捏着筆的手算作回應,接着在記事本上匆匆寫下幾個字,然後便離開了這間不算寬敞的帳篷。
卡皮爾錯愕地看着那人,伸出的右手不自覺地脫力落下,直到那人走遠了才回過神來,接着挪動僵硬的脖子留意起了周圍。
這兒似乎是一間野戰醫院,不算寬敞的帳篷裡擺着十幾張床位,上面躺滿了纏着繃帶的人,一片死氣沉沉。
接着他看向了自己的身上,漏出被單邊緣的半截身子被結結實實裹了一圈繃帶。
而更令他驚悚的是他的右手。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的右手從肘關節的部位開始,全都被替換成了笨重的金屬假體。
昏迷前的記憶猶猶豫豫地灌入了腦海中,他記得自己是在進攻總督府的時候被一枚迫擊炮炸暈了過去。
這時候,一名穿着卡其色制服的男人掀開門簾進了帳篷,徑直走到了他的床位旁。
“……身上十二處彈片,隻取出來十塊,你能活着真是個奇迹。”
俯視着這個躺在床上的家夥,男人用諷刺的口吻繼續說道,“當然,你的隊友們就沒那麼幸運了,九個人甚至湊不出一具完整的屍體。”
死光了……
卡皮爾的喉結動了動,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
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本該憤怒的他心中卻沒有一點兒波瀾,隻有麻木和茫然。
如果死掉的是一個人,他會記住那家夥的名字,隔三差五會去他的墓前看看,甚至懷念他還在的時候是什麼樣,
然而當死去的人多到隻能用一個潦草的數字來概括時,每一個名字能分到的重量似乎就顯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