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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傳染的速度很快,齊軍的喊話很快在并州城裡起效了。空氣裡好似都流動着濃重的悲傷氣息。
這才僅僅是圍城的第五天。
街道冷清,天空寂靜,蕭呈的攻心策略在百姓和士兵心裡種下了憂傷的種子,凝結在一起,變成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在并州城上空,逼仄得喘不過氣。
今日城西竟發生一起銅器小販襲擊北雍軍巡邏士兵的事件。兩死一傷,其中一個死者是小販的幼子。
馮蘊派人去打探了一下。
起因很簡單。菑
小販一家有九口人。在北雍軍入城前,靠擺攤售賣銅器為生,市集交易因戰事而停,困于家中數日,提前沒有備有米糧,揭不開鍋了。
今日小販去找親戚借糧,空手而歸,回來時恰好碰到兩個巡邏的士兵,攔路盤問,小販突生戾氣,就着屋檐下的榔頭敲在一個北雍軍士兵頭上,當場死亡。另一個士兵動手打傷了小販,并失手捅死小販出門幫忙的十二歲幼子。
事情發生,覃大金就派人去處理了,還給了小販家裡米糧安撫,不料這樣的結果,不僅民間百姓不滿意,營裡士兵更不滿意。
頹喪的情緒被拉扯到最大,百姓和士兵無形中便敵對起來,再加上城外天天哭喪一樣的歌聲,蠱惑人心,每個人心裡都像壓了塊石頭,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爆發……
“蕭三還是有點手腕的。”
馮蘊由衷的說。
“慣會利用人心。”菑
坐在她面前的是溫行溯。
今日是馮蘊讓他過來幫忙的,進門就聽到這檔子事,沉吟一下點點頭。
“他會是個出色的皇帝。”
蕭三未必是好人,但好人做不了好皇帝。
“腰腰怎麼想?”溫行溯突然問。
馮蘊不解地看過去,溫行溯微微蹙眉:“那些喊話你都聽見了吧?昨日燕不息又來了,訴求仍是和談休戰,多加了禮單,僅要你一人。”
馮蘊看着他笑,“大兄不會認為他當真是為了我吧?”菑
溫行溯不解她臉上的嘲諷因何而來。
在溫行溯認知裡的馮蘊,心裡裝着蕭三公子,即使不得已跟了裴獗,但從小便有的愛慕,怎會輕易改變。
“他不是為我。”馮蘊沒有等溫行溯的答案,自顧自地笑道:“他這麼做,隻為以情攻心。想要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并州城,從北雍軍内部開始動搖。”
她臉上不帶情緒,就好像是一個旁觀者在分析。
“其一:嫡妻的說法,可以引來世人的同情和憐憫,從世俗的角度,将裴獗推向道德卑劣的一方。強占人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認同這樣的行為。他尚未開戰,便站在了讨伐的制高點。”
溫行溯沉默。
從那幽怨的歌調開始吟唱,不說齊軍,就連北雍軍裡都有人同情。溫行溯的兩個仆女,弄琴和司畫,甚至因此而流淚。菑
帝王之尊做到如此,小女子們怎不感動?
馮蘊眼尾帶了一些寡淡的笑,涼涼的,鋒利的,一字一字,像是要把蕭呈的君子外衣剝開。
“其二,戰争有了合理性,民心所向。那與裴獗放棄齊軍優渥的談判條件,會讓此事如何發展?入冬了,快過年了,北雍軍思鄉情切,早就想結束戰鬥回家過年。這樣好的和談條件,如果裴獗不應,必讓士兵生出抵觸情緒。再有,如果今日坐在談判桌上的是丞相李宗訓,會毫不猶豫地應下。那裴獗不應,首先得罪的便是朝廷,蕭呈一箭雙雕,用心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