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獗微微一怔。?
很顯然,他在意外。
馮蘊笑了一下,“我的莊子才剛上路,萬事靠我,回中京做什麼?丢下長門的一群人,去做将軍府的後宅家雀?”
她聲音不帶嘲弄,裴獗卻聽出了不屑。
“你走了,我正好自在。”
馮蘊淡淡地笑着說,想到上輩子。
得知要跟裴獗班師還朝的那天,她夜裡都緊張得睡不着覺。
晉國都城中京,對她來說是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地方,大将軍府也隻是一個未知的未來。要面對的人,面對的事,讓她無端恐懼、焦慮。?
後來事實證明,中京跟她犯沖,一過去便麻煩不斷。
這輩子她提前見到了裴家人,沒有上輩子的恐懼和焦慮,但她要的變成了大海,給她一片池塘,也不會歡喜……
更何況,眼下的中京就是一個權力争鬥的漩渦,裴獗跟李宗訓之間,針尖對麥芒,險象環生,她還沒有活夠呢,留在安渡郡,可進可退,實在再好不過……
裴獗眸色漆黑。
本該為她的體諒松一口氣,卻因她沒有絲毫猶豫就選擇留下,而莫名凝重。
馮蘊看他沉默,拉住他的手,将頭伏在他的膝蓋上。
“等你回來,肯定不會再下雪了。”?
窗戶關得很嚴,但冷風還是從未知的縫隙裡吹拂過來。
夜涼如水,纏枝香爐裡,幽香袅袅,淡淡撲入鼻端。
燭台上,燈芯輕爆,細微的噼啪聲,帶着雪夜的靜谧,充斥在二人中間。
裴獗許久沒有說話,手指順過馮蘊垂落的長發,順着肩膀滑下去。
馮蘊沐浴後穿着寬松的蠶絲寝衣,甘石色襯得她本就白淨的肌膚吹彈可破,如海棠橫春,光彩照人。
半醉未消殘酒,這般靠着他,馮蘊漸漸出神……
上輩子裴獗将她送去安渡時,跟李宗訓的關系可有如今這樣緊張??
她思索半晌,卻想不起來。
情情愛愛的東西,最易勞神損腦,而且她那時成天在後宅,接觸的人不多,對天下局勢和大晉風雲,無從知曉。
但有一點她是知道的。
上輩子的裴獗因為功勞太大,有意在朝中掩藏鋒芒,行事謙遜謹慎,身邊也沒有她這樣的狐狸精千方百計地離間……
所以,李氏父女應當不會感覺到小皇帝的地位受到威脅,不會刻意針對他,他當然不會造反,也就不存在像現在這般,為了保護她的安全,才讓她去安渡……
那時候,單純隻是膩了她吧?
被抛棄的舊事,就像一根刺,紮在肉裡,時隔一世,想起來還是會有些疼痛。?
馮蘊慢慢直起身,笑容不達眼底。
“既然要早起,就别耽誤了,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