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醉了。
當青瓷盞遞到嘴邊的時候,她懶得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就着對方的手,喝得很是暢快。
“我要……如廁。”
馮蘊頭昏目眩,見仆女不動,自己站起來就跌跌撞撞地往虎子(馬桶)那頭走,咚一下,她撞到一個人身上,用力抓住對方的胳膊。
好結實!
她醉而不傻,當即退後一步,心生警惕:“是誰——唔——”
來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将人半攬懷裡才穩住她。
“别出聲。”
握在腰上的手臂力道很大,一股“雪上梅妝”清冽的香氣幽幽入鼻,刻在骨子裡的熟悉感在暗香中複蘇……
對一個上過沙場闖過屍山血海的冷漠将軍而言,雪上梅妝的氣味太過雅淡,不很搭,卻可以恰到好處地遮掩他身上的戾氣……
上輩子馮蘊很喜歡這種香。
最初從裴獗身上嗅到,如見天物,愛若癡狂。
後來才知道,此香得來不易。
不說沉香老料和白檀丁香等物的名貴,便說制香用的梅花瓣尖那一點寒雪,就要無數人在大雪紛飛中忍寒受凍,隻為采摘那花中雪點……
因此她斷定那不是裴獗會搜集的香。
他不好此物,更不愛附庸風雅。
直到在李桑若身上也聞到這樣的香氣,才知世間唯有他們二人,用這雪上梅妝……
那時候的馮蘊任性過,将名貴的香粉撒在榻上,笑着用足尖踩踏,印出七零八落的圖案,然後整個人滾上去咯咯笑着示威,等着裴獗勃然大怒……
不料他什麼都沒有說,将她從香塵裡撈出來洗幹淨,狠狠要了她一宿,從此不再用此香。
後來馮蘊每每想到,都覺得懊惱可惜,也曾經嘗試制香,終不可得,于是遺憾。
如今又一次聞到久違的雪上梅妝,她心神俱醉,不免恍惚失态,一時不知身在何方,憑着記憶用力攀附着眼前的男子,在他懷裡小狗似的輕嗅兩下,委屈怅然。
“你來接我了?”
“不是不要了嗎,為何又來?”
一聲詢問隔了兩世憂傷。
忽而又笑,“做夢了……”
第19章
負不負心(加更)
如果不是醉了,馮蘊問不出這樣的話。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她不該問。
但當面說不出的,醉得東倒西歪的她可以。
“你負我。”她眼眶發熱,氣恨地往那堅硬的胸膛撞過去,咬牙切齒,幾近撒野,“為何要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