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6頁)

  裴獗再擡頭,看她的眼神格外幽深。

  四目相對良久,馮蘊抓不住他眼裡藏着的究竟是什麼情緒,索性放棄猜測,淡淡開口。

  “願惹君子,不罪小人。将軍在營裡自是不怕,可我怕的。”

  一個怕字,她低垂下頭,故意說得忐忑不安,生怕裴獗看出來她有别的打算。

  但裴獗好似聽進去了。

  他說:“依你。”

  馮蘊卸下心防,朝他微揖一禮,“多謝将軍。”

  裴獗目光淡淡一掃,看着她清姿豔色的臉,沒有言語。

  馮蘊微微傾身,為他斟滿一杯茶,“立秋之事,我沒有料準,以為将軍不會再信我……”

  她眼皮上擡,看着他笑。

  “甚至以為将軍會疑心,我是南齊留下的卧底。”

  “你不是嗎?”裴獗黑眸微垂,沒有看馮蘊的臉,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馮蘊盯住他飲茶時那一截挺拔的喉結,想到白日裡小滿說的那些話,輕籲一聲,“當然不是。”

  裴獗:“你最好不是。”

  這無意義的對話。

  配上裴獗那張沉郁無情的臉,無端契合。

  馮蘊心情不錯。

  “我若是細作,将軍今夜就不會坐在這裡與我閑談。将軍應該知道,我的心是向着你的。從我被家族抛棄那一天,便是了……”

  裴獗沉默地看着她。

  突然道:“你想報複馮家?報複蕭呈?”

  這話存了幾分試探。

  馮蘊唇角淺彎,“這話從何說起?”

  裴獗道:“竟陵王大婚,娶了你繼妹馮瑩。”

  馮蘊握着杯盞的手一抖,險些失态。

  早有預知和親耳聽到是兩回事,麻木的神經瞬間被未知的痛楚撕扯得複蘇過來。

  她明明已經戒了,狠了,可痛苦好似是從骨子裡滋生出來的,不受她控制。

  幾乎忽然之間,那個死去的馮蘊便左右了她的情緒,提醒着她的一敗塗地,牽引她走向崩潰。

  “阿姐,我嫁他那天,穿的是你親手繡的嫁衣……”

  “洞房夜,他贊我溫婉美豔,說我是他第一個婦人,還說若是可以……願此生唯一,年年歲歲。可老天無眼……我和蕭郎那樣相愛,卻無法擁有一個有我們共同血脈的孩兒……”

  “若不是為了借你的肚皮一用,你以為蕭郎會忍着惡心跟你同房嗎?”

  痛苦湧向五髒六腑,馮蘊也很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