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偁不同,他賢明果決、從谏如流,将來必是仁未必。”馮蘊眨了眨眼睛,嘴唇動了好幾下,又閉上,斟酌了一下措辭:
“大兄如此看好他,是因為他是大兄的至交好友,還是當真為大齊生民思量?又或是,大兄認為蕭呈會有裴獗那樣的胸懷,對敵俘,以今日這般禮遇?”
溫行溯歎口氣。
“将軍大氣,少有人能比。”
馮蘊看了看旁側的兩位将軍,淡淡地道:“兄也說了,良禽擇木而栖,是善舉。那若有一條路,是可以讓南北穩定,天下一統,回到群雄稱霸前的安穩盛世,大兄願是不願?”
溫行溯噤聲。
兩位将軍亦是無言。
半晌,馮蘊看着他們。
“我不論南北,隻擇良主,選對的那一條路走,更不管這條路是非崎岖,又是否會為世人所不齒。若是可以,我想做這個時代的伍子胥……”
溫行溯訝異。
兩位将軍也錯愕的看着她。
在他們眼裡,亂世下的女郎為求生存,即使投靠敵将庇護,那也是無奈之舉,不值當批判,更談不上叛徒。
裴獗此人,抛去敵我身份,算是一個明主,她投靠裴獗,也無可厚非。
可歸根結底,他們以為馮蘊要的,隻是安穩地生存,對弱待她的馮氏和另娶他人的蕭三郎有恨有怨,也是一些小女兒的恩怨情仇罷了。
豈料,她想得那麼深遠。
她甚至認為裴獗會是那個跨平南北,逐鹿天下的人……
這些已全然不在兒女私情的範疇。
兩位将軍側目,溫行溯亦是受到了沖擊。
在這個誰都可以擁兵自重振臂稱王的亂世,身為男兒,戰場上的将軍,哪一個沒有幻想過馳騁疆場,建功立業,哪一個又沒有做過名垂青史的美夢?
“大兄不必糾結。”
馮蘊微蹙秀眉,看着他沉默的表情。
“你有你的選擇,我有我的追求。是受世情約束,還是輔佐明主,每個人,總要往心歸處行走。不過,大兄将來要是回到齊國,與我們戰場相見……”
她微微收住笑容,斂了斂衣袖,朝溫行溯拱了拱手。
“你我戰場上是敵人,戰場下仍可論兄妹。你來我府上,我好酒好肉,你持槍上陣,我便以刀劍招呼。”
溫行溯心裡一窒,如刀絞般疼痛。
她說的這番話,竟與那日裴獗說的異曲同工。
他方才叫來申屠炯幾個人,目的便是勸服馮蘊,跟随他回齊國去。
沒有料到,想說的話,還沒有來得及開口……
腰腰已然堵住了他全部的規勸。
沒有任何一個理由,可以淩駕在她的理由之上。
論家?她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