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溯看她俏皮的笑,削肩倚在船闆上,發髻松挽,膝蓋微曲,看上去兒郎般灑脫自在,可眉宇間卻有淡淡的疲憊和輕愁流露,美人慵懶,惹人生憐。
他莫名地難過起來。
“其實我一直在想,腰腰可會怪我?”
馮蘊嗯聲揚眉,一派淡然地笑。
“我怪你什麼?”
溫行溯目光微閃,眉頭蹙起來,看上去心情很不輕松。
“安渡城破,我人在信州未及救援,待他們逃到信州後,我才得知,他們把你送給了裴獗……這麼做的目的,竟然是為了讓蕭三娶阿瑩……”
這對溫行溯而言,是一樁可恥的事情。
因為他和馮蘊都知道,這不是馮敬廷一個人的主意,其中少不了陳夫人的撺掇。
那是溫行溯的生母。
是割舍不開的血肉親情。
因此,馮蘊從不在他面前多說這事。
她當過娘,不願意在一個兒子的面前去诋毀他的母親,哪怕那個人是陳氏。
但溫行溯主動提了,她也不避諱。
“莪是有怨恨,但不是對你。婚姻大事,不是你一個當兄長的能做主的,我怪你又有何用?在我心裡,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
溫行溯是馮瑩的親大哥,她是馮瑩的親大姐,兩人一個同父異母,一個同母異父,都與馮瑩有血緣的關系,卻同樣都是家裡的異類……
阿母死後那些黑暗的日子,那個家裡隻有溫行溯是她唯一的溫暖。
她怪自己都行,唯獨不會怪他。
“大兄放心吧。”
溫行溯松一口氣,聽着河水的聲音,猶自苦笑。
“誰能想到,你我兄妹今日會在晉齊戰場上,給晉軍送藥?”
馮蘊也跟着笑,“不論晉齊,都是同樣的人,是戰争分出的南北,而不是百姓。”
頓了頓,她閑談一般問:“大兄可知,我為何喜歡裴獗的作戰方式?”
溫行溯嘴唇輕抿,“為何?”
馮蘊:“他惡名在外,由着世人辱罵他殘忍好殺,茹毛飲血,從不辯解。這麼做的好處是,兵臨陣前,敵軍聞風喪膽,反抗者少,那死的人就少。速戰速決,減少敵我傷亡……”
溫行溯看着她,提到裴獗時眼眸裡的光。
在台城時,有蕭呈。
如今有裴獗。
而他……隻能是兄長。
溫行溯心裡沉甸甸的,避開她的視線,從容地收斂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退守着兄長的底線,溫聲分析道:
“這次怕是無法速戰速決了。蕭三傾全力合圍并州,裴獗沒有退路,但自古攻城不易,并州有一條遠寬闊于其他城池的護城河,盡管裴獗隻有五萬兵馬,但隻要城中糧草充足,齊軍要輕易拿下并州,也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