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記憶便湧上心來。
他沒有說錯,她知道厲害。
吃了很多苦頭,真是吃了很多苦頭的,可過程艱難一旦吃上就會十分滿足,她常會懷念這一副沙場戰陣中錘煉出來的身軀,帶着蓬勃生命力的粗砺狠意,讓人瘋,也讓人狂,讓人永生難忘。
她揚起笑,壓住他胳膊。
“将軍一說,我便腿軟,是怎麼回事?”
一雙眼綿軟多情,視線卻鋒利異常,好像下一瞬就要将他身上的铠甲割開。
裴獗抓住她,“好好說話。”
明明是想訓斥,聲音卻無端弱了幾分。明明想将她拉開,那細弱的身子此刻卻仿佛有千斤之巨。
她坐在他身上。
挑釁的樣子,像個女王。
裴獗一身硬骨讓她磨得發酥,看着那盈盈的笑容裡,滿滿的惡意,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
“十四年前的并州一戰,姬可記得?”
“不記得了。”馮蘊沒好氣。
裴獗讓她磨得受不了,突然發了狠,拉她過來按住。馮蘊掙脫不開,扳着他的手指,拉不開就輕輕撫上去,慢撫那一根根筋絡分明的骨節……
裴獗深吸氣。
“你不想說?”
“不。”馮蘊含笑,“我這人忘性大,九歲前的經曆,都十分模糊了,何況三歲?三歲小兒,哪裡懂那些。”
裴獗問:“為何是九歲?”
馮蘊瞥一眼裴獗的眼睛,覺得他是知道答案的。
但他問,便是很在意。
“我阿母過世了。”
馮蘊低低的說,平平淡淡的表情,甚至看不出悲傷的樣子,末了,又補充一句,“為我而死。所以,我是個災星吧。對我好的人,不得好死。傷害我的人,活得好好的。”
裴獗目光落在她沒什麼情緒的臉上,慢慢松開她的胳膊,一言不發把她抱起來,放回被窩裡,這次很是輕柔,大人拍孩子那般,輕輕撫一下她的頭。
“睡吧。睡醒了,帶你去一個地方……”
馮蘊累了這麼久,看他還好端端的假正經,心裡那股勁兒就歇下了,人也乏了,情緒也讓他破壞完了,不輕不重地嗯一聲,便掉頭向裡,後背對着他,不再說話。
裴獗在榻沿坐了許久。
“你在生氣?”
馮蘊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裝啞巴,誰不會嗎?
裴獗沒有動彈,看着她後腦勺阖上了眼睛。
馮蘊聽着那熟悉的呼吸,腦子恍惚片刻便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