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看着他笑,“大兄不會認為他當真是為了我吧?”
溫行溯不解她臉上的嘲諷因何而來。
在溫行溯認知裡的馮蘊,心裡裝着蕭三公子,即使不得已跟了裴獗,但從小便有的愛慕,怎會輕易改變。
“他不是為我。”馮蘊沒有等溫行溯的答案,自顧自地笑道:“他這麼做,隻為以情攻心。想要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并州城,從北雍軍内部開始動搖。”
她臉上不帶情緒,就好像是一個旁觀者在分析。
“其一:嫡妻的說法,可以引來世人的同情和憐憫,從世俗的角度,将裴獗推向道德卑劣的一方。強占人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認同這樣的行為。他尚未開戰,便站在了讨伐的制高點。”
溫行溯沉默。
從那幽怨的歌調開始吟唱,不說齊軍,就連北雍軍裡都有人同情。溫行溯的兩個仆女,弄琴和司畫,甚至因此而流淚。
帝王之尊做到如此,小女子們怎不感動?
馮蘊眼尾帶了一些寡淡的笑,涼涼的,鋒利的,一字一字,像是要把蕭呈的君子外衣剝開。
“其二,戰争有了合理性,民心所向。那與裴獗放棄齊軍優渥的談判條件,會讓此事如何發展?入冬了,快過年了,北雍軍思鄉情切,早就想結束戰鬥回家過年。這樣好的和談條件,如果裴獗不應,必讓士兵生出抵觸情緒。再有,如果今日坐在談判桌上的是丞相李宗訓,會毫不猶豫地應下。那裴獗不應,首先得罪的便是朝廷,蕭呈一箭雙雕,用心險惡。”
溫行溯皺了下眉。
他内心對蕭呈還是有偏向的。
但他從馮蘊的話裡,聽得出來,馮蘊的心全然偏向了裴獗,沒有站在蕭呈的角度去考慮蕭呈的處境,更不會想,對蕭呈而言,這是最好的策略。
溫行溯道:“腰腰還是恨着他?”
馮蘊不置可否,掃他一眼。
“大兄可以這麼想。但我方才說的話,無關愛恨,隻是從策略上剖析蕭三的行事。如果加上我自己的觀感,那就不隻是恨了……”
言罷,冷冷一笑。
“你見過哪個丈夫會把自己的妻子擺到台面上,供人談論,稱斤議兩的?我在他心裡,隻是一個工具。”
溫行溯留意觀察着馮蘊。
她的變化太大了。
變得令人不敢相認的地步……
蕭三可是她不惜與衆女郎敵對,在衆女郎的圍攻中,仍然要梗着脖子堅持宣告“蕭三哥哥是我的郎君,我的,誰也不可以搶”的那個人啊。
“不說他了,隻說眼下吧。”
馮蘊看着溫行溯變幻莫測的臉,知道人的思想是很難在一朝一夕改變過來的,蕭呈和大兄是至交,大兄偏向他也是應當的。
于是說正事。
“小販的事看上去是孤例,但影響深遠,若不解決根本矛盾,照此下去,事情會越演越烈。”
溫行溯眯眼,看着這個腰腰,感覺她好像在發光一般。
“根本矛盾是什麼?”
馮蘊道:“是百姓無糧和齊軍圍城。對百姓而言,有吃有喝有好日子過,沒有人願意找死,更不在乎誰來主政。但吃不上飯的時候,人心一亂,就會将矛盾對準北雍軍了……”
她早就有主意,不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