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使臣你來我往,推演立世之道、國之存亡,争論得面紅耳赤,口沫橫飛,說到激動處,甚至有人站起身來,指着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就差直接撸袖子幹仗了。
“諸位,可否聽朕一言——”蕭呈突然開口。
對着晉方使臣,從桌案前站起來,一手負在身後,一身運籌帷幄的氣度。
“孟子雲:争地以戰,殺人盈野;争城以戰,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
又環視一周,冷淡地道。
“戰,争的是帝王江山。亂,苦的是百姓平民。民之惡,死一人。君主之惡,屍橫遍野。今日雙方共坐于此,是為濟天下,蕩衰微,而非來争口舌之能。”
衆人頻頻點頭。
“傾巢之下,豈有完卵?這仗再打下去,兩國皆不得利,實也不該……”
“既然雙方都不願讓步,朕有一個折中之法。”
高台上的燭火,照得蕭呈俊朗的臉,有些蒼白模糊,聲音卻平靜悠揚。
“世間萬物,皆是蒼生所賜。不如兩國齊問天意?看老天如何作答?”
雙方使臣都看着他。
敖政拱手道:“齊君有何良策,不妨明言?”
蕭呈看一眼對面的李桑若,淡淡的語氣,溫和的臉,語速慢得令人覺得煎熬。
“雙方以三道試題作賭。赢得其二,就算勝。何如?”
衆人嘩然。
晉齊兩朝博戲之風盛行。上至王侯公卿,下至黎民百姓,如毒蔓延。越是天下大亂,賭博習氣越至巅峰。人們朝不保夕,便追求及時享樂,甚至放浪形骸,以回避現實的艱難……
齊國的延平帝蕭珏,便是極愛賭博之人,癡迷到将擅長博戲的人,提拔高升,荒謬至極。
蕭呈是正人君子,向來不恥為之。
稱帝後,他更是頒下诏令,禁止以身家金錢妻女為籌碼的賭博行徑,今日在兩國和議大事上,竟公然要“以賭定輸赢?”
蕭呈淡淡地笑:“如此,便可平息争端,達成兩國交好之誼。”
齊方靜默。
晉方交頭接耳,有人點頭,有人搖頭。
馮敬堯道:“素聞貴國能人輩出,想來難不倒諸位……”
這不就是激将法嗎?
李桑若嫣然一笑,“齊君提議極好,但哀家想改一下規則。”
蕭呈輕笑,擡手示意,“太後請講。”
李桑若掃一眼己方使臣,目光若有若無地掠過裴獗,淡淡地道:
“輸赢結果如何,都難免傷了和氣。不如這樣,勝者,得信州。敗者,可向勝方提一請求。不涉國土不幹政事,情理範圍之内,勝方當應允。”
聽來合理又合情,讓雙方都有顔面。
裴獗黑瞳微微一縮,向蕭呈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