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馮蘊和賀洽在城門相見。
賀洽跟他的兒子一樣,也是被馮蘊帶着小皇帝吓得眉頭直跳,但他反應比賀傳棟好一些,行個禮便很快平靜下來。
皇帝坐牛車,他一個刺史當然不能坐馬車。
賀洽示意随行的人,把馬車駛回去,帶着兒子便坐上了馮蘊的牛車。
賀洽大緻講述了一下裡正彙報的情況,不由歎氣。
“真是禍不單行,雪災剛過,又鬧蝗蟲。”
雪上加霜,賀洽愁得都顧不上在皇帝面前的禮儀了,不停地拍腦門。
“那麼大的雪,竟是沒把蟲卵凍死?”
馮蘊思忖一下,“蝗蟲卵産于地面以下寸許,積雪覆蓋,利于蝗蟲越冬,等到積雪融化,土壤裡的水分增加,又利蝗蟲孵化……”
她侃侃而談。
賀洽佩服不已。
“莊戶人家的事情,王妃竟也懂得許多。”
馮蘊微微一笑,“全是書上看來的。紙上談兵,不算什麼……”
賀洽頭發都愁白了,遇到一個能“紙上談兵”的,也如溺水人之于浮木,抓住她就不放。
“那王妃可知,有什麼好的治蟲之法?”
馮蘊道:“到了劉家村,看看再說吧。”
賀洽自是笑着應下。
二人說話時,元尚乙不插嘴,就像普通人家的乖順小孩,默默地聽。
雖然他不是很懂,但很喜歡王妃無所不能的樣子……
在宮裡的時候,端太後一年一年的惶惶不可終日,負面情緒帶給幼小的元尚乙,也養成了他如今的性子。
所以,坦然的,平靜的馮蘊,能帶給他極大的安全感。
元尚乙偷偷握住馮蘊的手……
馮蘊低頭看一眼,拿水囊給他。
看他喝水時睫毛一顫一抖的樣子,那種對渠兒的虧欠再次湧上心來……
渠兒跟着她這個無能的母親,是不是也像元尚乙一樣,提心吊膽,驚恐不安,居無甯日?
如果她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孩子,又怎會有那樣的下場……
再無法彌補了。
那些遺憾,變成一道撕裂的傷疤,在心頭不斷地擴散,馮蘊眼神漸深,可見傷感。
元尚乙察覺到什麼,擡起頭,看着她,突然伸手撫了撫馮蘊的眉頭。
“娘子不皺眉,你看,我乖乖喝的。”
馮蘊回過神,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