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年戰事下來,戰損有多少不可估算,臣子們心裡并未有一個确數。
“依你之見,邺城軍比齊軍如何?”
“這……彼此彼此?”
“南齊蕭呈三十萬敗于北雍軍之手,李賊又有何能耐,打破我軍銅牆鐵壁?”
“公此言差矣。邺城軍和齊軍全然不同。蕭呈有不戰之心,而李宗訓是破釜沉舟,非戰不可……”
“李宗訓怎麼就非戰不可了?”
“商路被斷,邊貿全無,轄内礦業不興,物資不豐……他再不動手,就要被活活蠶食了。換了是你,如何選擇?是活活困死,還是主動西征,争取一線生機?”
“如此一說,李賊這次是借機發難,有備而來啊。”
“國不可一日無君啦。眼下這般,人心惶惶,軍心不穩,恰是給了李賊可乘之機了……”
“戰事當前,應早下決斷,再立新君,以固國本。國泰民安,方有餘力與宵小一戰……”
“陛下是病了,不是薨了,再立新君像什麼話?等陛下醒來,又該如何收場?一國二帝,古今未聞。”
崇政殿上,臣子們吵得不可開交。
議論着、争吵着,最後又回到了事情的根本。
立誰為新而提得最多的,還是将莊賢王世子過繼到端太後名下,以正皇統……
“雍懷王到——”
一聲唱喏,方才還嘈雜不堪的崇政殿,瞬間便安靜下來。
陛下和太後都無法上朝,衆人便不去金銮大殿議事了,改為了平常處理政務的崇政殿。
殿上有丹陛置案,左右兩排為臣子們準備的低矮桌案。
裴獗緩步入内,并不往上首去坐,而是讓人擡來一把普通座椅,放在大殿中間,群臣之前。
他慢慢坐下,面無表情地道:
“國難當頭,諸公當放下成見,一緻對外。”
有人點頭稱是。
有人頻頻交換眼神。
阮溥自座中起身,朝裴獗抱拳。
“雍懷王明鑒,君主于萬民,猶如日月于天地,不可或缺。下官認為,當務之急,應擁立新君,維系社稷,承天命以正乾坤,擔黎民之福祉,揮六軍以滅寇。”
他一開口,跟着便有人應和。
“阮尚書所言極是。邺城軍占據淮水上遊,石觀安渡又無天險屏障,一旦石觀失陷,邺城軍必定大舉入侵,形勢于我方不利,應早做打算,先安國統,再渡難關……”
裴獗端坐飲茶不語。
等殿内安靜下來,大家都不吭聲了,他才慢慢放下茶盞。
“諸公考慮得很周全。通惠橋一戰,我軍告捷,但溫将軍是南齊降将,非大晉世家,更不是王公親貴,想必諸位心裡也多有存疑,不敢全然托付……”
衆臣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