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大廳,也就是中堂内,王府的家宴已經開始。今天王董事長特意從釣魚台國賓館請來了幾名特級廚師上竈,按國宴的标準宴請這幾位京城房地産審批的實權人物。
大圓桌上鋪着白色亞麻桌布,冷盤已經上來了,有四品小菜、聖誕冷頭盤、三花争豔、春色滿園、竹報平安以及迎春冷頭等,其造型與色彩美不勝收,令人食指大動。
在京城搞房地産開發,通過首都規劃委員會(簡稱首規委)審查這一關是極為重要的,建築設計方案必須由其拍闆,否則什麼也做不成。
首規委審批官員都是國内建築方面的頂尖專家,而且大都出自于清華大學建築學院,學究氣極濃,所以做事也十分的刻闆,因循守舊,固步自封,但是能請到這些人來家裡赴宴還是費了番周折的。
王董事長首先端起酒杯,口中呵呵說道:“王某本想在釣魚台宴請各位,但恐怕影響不好,因此從國賓館請來了幾位特級廚師,在家中吃個便飯,大家随意,不要客氣。”
“王董,”一位白發蒼蒼的老教授開口了,“你報來的方案設計已經看過了,雖然設計很現代前衛,但不符合京城古典特色,你知道’希同頂‘麼?”
“希同頂?”王董事長疑惑的望着他。
“京城市委陳希同書記有要求,凡是新建的高層樓宇無論如何現代前衛,都必須加上一個中式的琉璃瓦屋頂,業内人士稱之為’希同頂‘。”老教授解釋說。
“呵呵,”一個戴眼鏡的老年婦女說話十分的矜持得體,“說白了,就是一位西服革履的紳士頭戴帶着一頂舊時的瓜皮帽。”
幾名首規委的老專家目光相對,會意的一笑,氣氛立馬活躍了起來。
“是是,保持京城的古典風貌很重要,很重要。”王董事長嘿嘿兩聲,心下卻嘀咕着,那要多花一大筆錢呢。
那位老年婦女接着說道:“1953年,梁思成反對京城對古建築進行大規模的拆除,提倡以傳統形式保護四朝古都,結果受到了嚴厲的批判。毛主席曾經豪邁的預言說,’将來站在天安門城樓上望過去,要看到城裡處處都是煙囪。‘梁思成去世不過短短二十年,東方最負盛名的古都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堆建築垃圾,真的是令人心痛啊。”
“建築是一門偉大的科學,如果政治人物插手其中是搞不好的,若按照梁先生的規劃,今天的京城完全可以媲美巴黎,成為東方世界的建築聖殿。”一老教授感慨萬端,竟然落下幾滴淚來。
“蘇聯斯摩棱斯克的城牆隻有七公裡,被稱為’俄羅斯的頸環‘,二戰中受到了損壞,蘇聯人民百般愛護将其修複。而京城城牆周長24公裡,曆經七個世紀的風雨,堪稱’中國的頸環‘乃至’世界的頸環‘。它是我們的國寶,也是世界人類的寶貴文物遺迹......”白發老教授揩去眼角的淚水,繼續說着,“砸東便門的那天,梁思成跪地不起,撫牆痛哭。在拆曆代帝王廟的牌樓時,他一連悲傷的恸哭達數日之久。”
座下一片唏噓哀歎之聲。
王少一看衆人談話有些離題了,于是端起酒杯岔開了話題,賣弄的說道:“各位叔叔阿姨,過去的事兒确實令人傷感,但是想那麼多反而老得快。記得是哪位國家領導人曾經說過的,’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所以大家多多飲酒和吃菜,談些風月不是更好嗎?”
在座的專家們面面相觑,那明明是李白的詩,何時變成了“國家領導人”的?
“小?R?R,莫要胡說,那是宋朝大詩人杜甫的名句。”王董事長眉頭皺起,輕聲斥責道。
專家們再次面面相觑,有點哭笑不得。
就在這時,兩隻怪蟲飛進了中堂,在衆人頭頂上盤旋了兩圈後,便準确鎖定了秃腦瓜頂的王少。
祖婆婆翅膀一斜,自空中俯沖而下,投下了陰虱王後急速爬升。半空中的陰虱王伸出尖利的口器,脹紅着臉朝着王少刮得锃亮的腦皮狠狠的刺下......
坐在王少身旁的那位戴眼鏡老年婦女手拿着筷子閃電般的伸縮一下,夾住了下墜的陰虱王,随即在桌上的醬油碟裡蘸了蘸送入口中,“嘎嘣”一聲響将其咬死吞落肚中,咂了咂嘴巴似乎很是享受。
而這一舉動,在座的其他人誰都沒有注意到。
莫蠱婆站立在國槐樹下,此刻天色已黑,祖婆婆和阿修羅蟲還沒有出來,京城裡屍妖魔怪甚多,今天黃色的妖霾籠罩京城就不是個好兆頭。
“老貓,你再進去瞧瞧祖婆婆怎麼了。”莫蠱婆吩咐媚娘。
媚娘點點頭,橫穿胡同上了台階,門口的護院保镖瞥了眼,見是一隻野貓也就沒太在意。什刹海一帶的胡同裡經常有成群的野貓出沒,到處翻垃圾箱和捕捉老鼠,老百姓早已司空見慣。
媚娘穿過垂花門走進了庭院,那幾隻狼狗見又是那隻貓妖,于是都蜷縮在了牆角不敢吭氣兒。
媚娘溜進了中堂,悄無聲息的竄上了窗台,然後定睛四下裡細瞧。
中堂内燈火輝煌,酒宴正酣。
半空裡,祖婆婆和阿修羅蟲正在盤旋着,方才空投下去的陰虱王竟然被那個老女人夾住給吃了,令它倆愕然不已,此舉顯然已經激怒了祖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