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他但凡說出與自己所附身的這具“屍體”不符的任何一個名字,肯定第一時間被當成妖魔邪祟給幹掉——剛才旁邊那小姑娘說啥來着?祖先大人是吧,那他可以大膽猜測一下,自己是附身在了對方祖先的身上,先不考慮他們家老祖宗當年是吃啥長大的以至于能死了這麼多年都肉身不腐,重要的是自己作為一個外來的靈魂,不但占了人家老祖宗的身子,睡了老祖宗的墳,剛才還一腳踹飛了人家老祖宗的棺材蓋……這TM暴露之後用尴尬倆字都不好形容的……
念及此,高文低頭做出思考的神色,但實際上卻是在飛快地尋找着托詞,比如經曆了漫長的沉睡所以記憶有點混亂之類,可就在集中注意力的一瞬間,一股強烈的眩暈襲擊了他。
他剛剛好不容易适應了新身體并擺脫了眩暈,結果這時候第二陣又暈了上來,當場身子一晃就差點倒回到棺材裡去,而那位身穿長裙的貴婦在看到高文舉止異樣的瞬間便緊張地舉起了法杖,眼看着就要一發氣定神閑大火球糊在自己祖宗臉上——可是從高文口中傳來的低沉聲音卻打斷了她的動作。
“高文·塞西爾,我是高文·塞西爾,安蘇王國的開拓者……現在是什麼年代了?”
高文一邊說着,一邊微微擡起頭,眼神中波瀾不驚,深邃如海。
腦海裡其實波瀾萬丈。
屬于高文·塞西爾的記憶正在瘋狂地湧出來,但卻仿佛電腦硬盤裡的資料一樣被迅速歸檔,記錄,他在剛才那短暫的眩暈中讀取了這些資料裡最淺顯的部分,并知曉了自己現在應有的身份。
他最大的驚訝便是這具身體的名字——竟然同樣是高文。
隻不過這位“高文”可不姓高,他另有一個姓氏,塞西爾。
這是某種巧合麼?
此刻的高文完全沒有餘裕去思考這份巧合有多麼奇妙,因為屬于高文·塞西爾的記憶仍然在不斷湧出來,他必須竭盡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至于暈倒或露出猙獰的表情,而在這種迷迷糊糊的狀态下,他隐約聽到了身旁那位用鐵法杖敲了自己一棍子的少女用清脆的聲音回答自己:“現在是安蘇曆735年啦,祖先大人您睡了七百多年……”
赫蒂在聽到高文的回答之後也大大松了口氣,作為一個理論知識極其豐富的施法者,她對亡靈複生還是有些了解的——這些亵渎的生物有着靈魂上的緻命缺陷,他們在剛蘇醒的時候幾乎都無法言語和思考,即便其中較為強大的那部分可以很快獲得思維能力,卻也會完全遺忘自己生前的事情。
而且他們絕對不能說出自己的名字——不管是找回了記憶,還是被人提醒,亡者一旦說出自己生前的名字,都會導緻靈魂之火的反噬與灼燒,即便不被燒“死”,那種痛苦也是讓亡靈都無法承受的。
而且靈魂之火反噬灼燒時的現象也絕對藏不住。
所以她放松下來,但卻仍然處于莫大的困惑之中,因為如果眼前的老祖宗不是被亡靈複生起來的,那此刻這事兒就更沒法解釋了——
老祖宗你咋死着死着就突然起來了呢?
但不管再困惑,必要的禮貌還是必須有的,于是赫蒂上前一步,帶着緊張與敬畏彎下腰:“塞西爾家族的先祖啊,我是您的後裔,赫蒂·塞西爾,旁邊這位同樣是您的後裔,瑞貝卡·塞西爾,請您看在她年輕不懂事的份上不要追究她剛才的魯莽舉動,以及……請原諒我們打擾了您的安眠。”
額,眼前這個是曾曾曾曾……曾孫女,旁邊的好像也是。
瘋狂的記憶灌注似乎終于結束了,高文現在顧不上認真翻閱那些在自己腦海中整齊排列的資料,而是想盡快搞明白周圍的情況,他扶着自己的棺材想要起身,同時咕哝着:“沒事沒事,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醒的,你們誰來扶我一把?”
他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對新身體的适應能力,一使勁竟然還沒坐起來,頓時有點尴尬。
旁邊拎着法杖緊張兮兮看了半天的瑞貝卡發現終于輪到自己表現的時候了,立刻颠颠地蹦到石台上,一邊扶着高文的胳膊往外攙一邊說道:“我來扶您出棺,我來扶您出棺……”
怎麼聽怎麼别扭。
“七百多年麼……”高文渾身僵硬地被少女扶出棺材,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所感慨的事情讓瑞貝卡很是糊塗,“這料子什麼材質的?”
“好像是精靈織的月痕布吧……”瑞貝卡不太确定地說道。
“真是黑科技。”
瑞貝卡:“哎?”
老祖宗說話好深奧.jpg。
在瑞貝卡的攙扶下,高文總算是走下了石台,并穩穩當當地站在地上,他感覺自己對這幅身體的控制能力正在飛快提高,就像靈魂正在飛快地安裝驅動一樣,他的意識與身體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在協調着。
他放開瑞貝卡的手,自己嘗試着向前走了一小步。
下一刻,他幾乎淚流滿面,如果身旁有一個話筒,他覺得自己可以不帶重樣地感謝完自己所認識的每一個人以及每一個電視台。
這麼多年了,擱在小說裡的穿越者身上已經差不多可以屠神滅佛統一宇宙了,他卻剛剛完成作為人類的第一個挑戰成就:直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