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還能順便找到路過的吟遊詩人們吹牛逼。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這樣的景象在南方地區頻繁出現:風塵仆仆的異鄉人操着古怪的口音出沒于各種人群密集之處,帶着神秘卻又信誓旦旦的表情說着内容差不多一樣的事情:
“哎,聽說了麼?南邊那個塞西爾家族出事了!領地被怪物和龍摧毀了!據說還驚動了地下的亡魂,塞西爾家那個傳奇祖先揭棺而起……你沒聽錯!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高文·塞西爾,從長眠中蘇醒了!他一定是為了消滅那些怪物……
“嗨!我騙你幹什麼!這件事南方的人都在傳,你随便去坦桑鎮或者林木鎮那邊打聽打聽都知道。而且你看見我這身衣服沒?我就是從最南邊那逃出來的,我跟你講,塞西爾家先祖複活的時候我還親眼看見了呢!”
幾乎每個人都說着一樣的事情,而且他們最後都會信誓旦旦地保證這些離奇的東西都是他們親眼所見——哪怕不是菲利普騎士最初派出去的那些人,後續傳播流言的家夥也十有八九會說出同樣的話來。
如果有一個人能把所有的流言都聚攏到一處,那他一定會驚訝地發現:在塞西爾家的老祖宗複活的時候墓室裡起碼站了一千個人在行注目禮——而且外面墳頭上還得有一萬個圍觀的……
然而在這個年代,有能力做到這件事的人并不會關注到這些在街頭巷尾泥腿子之間的傳言,而聽信并傳播這些消息的人……他們根本不會想太多。
而在正駛向聖蘇尼爾城的馬車上,高文正無聊地看着車外的風景,同時思考着應該如何面對那位高坐在聖蘇尼爾城白銀堡中的國王陛下。
他不知道自己讓菲利普騎士做的事能産生多大效果——事實上他對此甚至連三成的信心都沒有。這是一個矛盾而蒙昧的世界,魔法的存在讓很多事情顯得分外便利,甚至便利到了超出時代的程度,但魔法等超自然力量又僅僅掌握在少數人手中,這個世界的人還沒有——或者說他們認為沒有必要——将魔法轉化為更廣泛的生産力,所以在那缺乏力量的下層社會,一切又都落後到不可思議。
通訊靠吼,交通靠走,流言蜚語可以在一座城鎮裡飛快傳播,因為酒館八卦可以說是平民們勞動之餘僅有的娛樂項目,但消息要從一座城傳到另一座城卻難上十倍,因為荒蕪的曠野阻礙了大部分流通行為,再加上還有各地貴族對自家領地的人員流通管制存在——在沒有得到領主允許的情況下,平民要從自己居住的村子前往隔壁領主的村子裡買一隻雞甚至都要冒着被絞死的風險!
塞西爾家與萊斯利家(安德魯子爵的家族)聯合簽署的通行證可以解決人員流通管制的問題,但卻解決不了除此之外的困難。
但做出一些努力,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高文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讓“塞西爾先祖複活”這件事盡可能地傳揚開來,傳揚的越廣越好,它不能隻是貴族圈子裡知道的機密,而應該成為平民甚至貧民之間的熱聞,如果可以的話,它甚至要傳揚成怪談,傳揚成驚悚故事的程度——事實上那些流言也确實正在朝着這個方向發展着。
這些消息會在傳播過程中被一次次加工,那些迷信又蒙昧的中世紀民衆會按照自己的理解給它加上一大堆的細節,高文根本不在意這些細節的具體内容——他隻要這些消息不斷發酵就好。
然後所有人都會知道塞西爾家族的先祖已經複活,而且那位傳奇的開國大公是在怪物襲擊王國的時候蘇醒的……
第0024章
王都之旅(上)
高文這一路走的并不快。
雖然瑞貝卡一路上都顯得有點焦急,但高文還是按照自己的節奏安排着這趟行程,他讓隊伍在途經的每一座城鎮停留,停留之後便會安排那些士兵喬裝為旅人或傭兵混入人群,去傳播“開國大公高文·塞西爾英靈複生”以及“高文大公将在近期抵達聖蘇尼爾城”的消息,同時也會收買當地的吟遊詩人和混混無賴去傳播内容類似但更加離奇古怪的版本——從安德魯子爵那裡得到的資助足夠他完成這些事情。
原本高文還在擔心,自己和瑞貝卡都沒有與類似地頭蛇打交道的經驗,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會不會遇上困難,卻沒想到同行的拜倫騎士展現出了非凡的能力,這位中年騎士的實力在同僚中或許算不上高,但他與那些社會閑散人員打交道的能力卻強的令人刮目相看,基本到了一個城市之後用不上多久他就能和那些“老鼠”們搭上線,然後在士兵們把消息傳揚開之前,關于南境的各種小道流言就開始在社會底層傳播起來了……
高文想到了這位拜倫騎士的出身——據瑞貝卡所說,拜倫并非正兒八經的貴族子弟,而曾經是個走南闖北的傭兵,他是在某次事件之後才被上一代塞西爾子爵收容并得以跻身騎士階級的,現在看來,這位前傭兵先生當年的經驗着實還沒有荒廢掉。
而另外一個幫上大忙的人倒是沒出乎高文預料,琥珀在與那些地痞無賴打交道的時候果然是一把好手,而且該說是職業素養高還是業務水平強呢……高文給了這位半精靈小姐一點資金去收買那些混混,她忙完之後回來錢還變多了……
這種行為當然受到了家教良好的瑞貝卡的強烈譴責,而為了在子孫後代面前維持自己高大上的形象,高文也隻好摁着琥珀的腦袋讓她答應把那些偷來的錢财又都還了回去,并且答應以後絕不再犯。
這讓琥珀分外受傷,仿佛人生價值受到了否認——高文覺得要讓這個精靈之恥建立個正常的三觀大概是不可能了。
而這一路走走停停除去是為了讓流言發酵之外,高文的另一個目的便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了:他需要更加了解這個世界。
不是因為腦海中的記憶與當今時代有着七百年的代差,而是因為他本身壓根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天上看到的畫面終究隻能當做地圖用,繼承來的記憶則缺乏足夠的代入感和靈活性——這一點在他好幾次嘗試搜索記憶卻因為不了解對應的“關鍵詞”而白費功夫之後就意識到了,因此對于現在的高文而言,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了解這個世界。
這一過程還算順利。
他見識到了安蘇王國貧窮落後的南部鄉村,也見識了繁華熱鬧的中部城市,見到了山野叢林,也見到了人類修築的堡壘要塞,而所有這一切,都正在逐漸和他腦海中記憶的那些俯視地圖融合在一起。
通過對一些細節的判斷,他确認自己腦海中“最新”的一張俯視地圖應該并沒有過時太久,它大概是在十年前左右留下的記錄——那是他在天上挂着時所看的最後一眼。
對于這個節奏緩慢的世界而言,十年前的地圖用起來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至于離開南境如此之久,坦桑鎮那邊會不會有什麼問題,高文并不像瑞貝卡那樣擔心。他相信赫蒂的能力,也基本可以确定安德魯子爵會認真履行交易的内容——并不是相信那位子爵先生的人品,而是他相信利益可以将對方與塞西爾家族牢牢地綁在一起。在離開南境之前,他便安排了菲利普騎士将各種小道消息散布出去,那些消息除去讓大家知道高文·塞西爾複活一事之外,更可以讓那些幸存下來的塞西爾領民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也讓收容了那些領民的安德魯子爵别無選擇——他隻能繼續把那些難民養着,一直養到高文·塞西爾從王都返回,一切事情都安定下來的那一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