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介意珊迪的沉默寡言麼?”維羅妮卡委婉地引起這個話題,“請見諒,她一向如此。”
“不,隻是因為她跟我當年認識的人有點像,”高文随口胡謅着已經在琥珀面前用過一次的理由,抱着“死無對證”的心态他在胡謅此類事情的時候一向都是理直氣壯,“當然,肯定不是同一個人,就是忍不住多看兩眼,如有冒犯還請見諒。”
“珊迪不會介意的,”維羅妮卡微微笑了起來,而那個名為珊迪的女子則隻是輕輕點頭,算是發表了一點意見,随後維羅妮卡繼續介紹,“她是我多年好友,在我之前,她便已皈依偉大的聖光之神,而且也正是她,為我指明了這條正确的道路。”
一股狂信徒的語氣。
高文并沒有把心中的不以為然表現出來,畢竟人家怎麼信仰是人家的事,這位聖女公主在談及信仰之外的話題時還是挺平易近人的。
而維羅妮卡的話題還未結束:“她的虔誠令人尊敬,她在您面前沉默寡言,但這是因為她已經把自己的大部分言語獻給我們的主。說到這裡,我發現您這片領地上雖然一切都充滿生機,卻好像缺少了信仰的指引?”
高文扯出一個微笑:“我很尊敬虔誠的信徒,但你看,我的領地現在加上你帶來的那一百人也隻有九百多人,大家建屋墾荒就已經用去了很多精力,修築教堂、供養傳教士之類的事情隻能往後放放。”
“信仰并不會成為人民的負擔,反而會成為他們的方向與力量,”維羅妮卡微笑着,“至少聖光之神便教誨我們,讓我們寬和以待人,并以聖光的力量指引和庇護衆生——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以個人的名義幫助您在這裡建起聖光之神的教會,我可以向您保證,除了自願的供奉之外,教會絕不會在這片土地上聚斂一分錢财,所有的用度都會由我個人來提供,而與此同時,教會的神職人員将免費為您的子民提供治愈和開導。”
高文保持着微笑:“會有這麼好的事麼?”
維羅妮卡身上仿佛洋溢着一層淡淡的、聖潔的光芒,她的微笑都似乎浸潤在聖光之中:“請不用懷疑,這是我個人對您這樣的傳奇英雄所表達的善意和敬仰,我和我的弟弟一樣,是聽着您的故事長大的。”
高文臉上的笑意卻絲毫沒有變化:“塞西爾家族感謝公主殿下的好意,我會考慮這件事的,但不是現在。等到領地穩定下來了,我手下的領民也多到了需要信仰指引的程度,我會很歡迎你的幫助。”
“這樣也好,”維羅妮卡身上的微光漸漸收斂,她的笑容變得平易而柔和,“不論您什麼時候有需要,主都會眷顧所有人,須知諸神雖多,卻唯有聖光之神可包容一切,在聖光的盡頭,才是愚者衆生最終的救贖。”
第0099章
關于宗教
說實話,如果刨除掉最後那點“傳教”一般的說教的話,高文對維羅妮卡的印象還是不錯的,這位聖女公主确實有着吸引人而且令人忍不住想要稱贊的特質:她謙遜,有禮,溫和,平易,這種種特質放在如今這個時代的貴族身上可都是稀有品質,而且高文能看得出來,她的平易近人并非僞裝,也并非隻針對自己——在經過營地中那些雜亂的工地,看到那些忙碌又粗俗的平民和農奴時,她也始終保持着微笑相對,不管言行還是眼底的神色中都沒有任何鄙夷與隔閡,而她身旁的那個科恩伯爵就完全是一副嫌棄和不耐煩的模樣了。
而且即便維羅妮卡是演技驚人,裝出了和平民親近的樣子,在高文看來這也相當不易——畢竟,在這個時代的貴族們壓根就不會考慮跟平民親近的必要,他們連裝都懶得裝。
但說到底,維羅妮卡也是一個早早便皈依聖光之神的信徒,而且現在看來這并不像外界傳揚的那樣是一次單純的政治交易,她是全身心的信仰與投入了那個教派,甚至投入的有點狂熱。
高文對宗教本身并不抵觸,尤其是在這個世界存在真正信仰之力的情況下,他是将宗教視作這裡的一種必然與自然現象來看待的,既然那些神多多少少庇護了名下的凡人,他也不會對神明們産生什麼沒來由的惡感,但他卻有點接受不了維羅妮卡那種傳教式的态度……說到底,他還是有點前世“敬鬼神而遠之”的态度。
維羅妮卡很敏銳地注意到了高文的态度變化,但她并沒有多想,而是将其視作了一個貴族對外來勢力介入自身統治時的正常警惕感,畢竟不管怎麼說,她這個“聖女公主”的名号裡還有一半是公主,她多多少少是帶着王室的影子的,因此在這個話題上,她點到即止。
最後,這幾位來自王都的貴客便到了啟程離開的時候。
白水河畔的“白橡木号”已經做好啟程出發的準備,高文目送着那位聖女公主和她的兩位随行人員走向通往甲闆的跳闆,但在踏上甲闆之前,維羅妮卡突然停了下來,并轉過身:“塞西爾公爵,其實我有一個比較冒昧的問題想要問您,隻是一直沒敢說出口,此刻您能不能滿足一下我這個後輩小小的好奇心呢?”
高文笑呵呵地點頭,他覺得自己此刻的表情簡直可以用慈祥來形容——在這幾位“小輩”面前揣着老祖宗的架子大半天,入戲太嚴重了:“有問題就問吧,隻要我知道而且不涉及隐私和機密就行。”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涉及隐私,”維羅妮卡淺淺地笑了起來,“在您……歸于死者國度的那些年裡,您可曾見過神明麼?”
盡管她隻是淡淡地笑着,高文卻總覺得那笑容中仍然帶着某種教徒的狂熱,他不尴不尬地呵呵兩聲,一攤手:“沒見過——大概是當年死的不透徹,神明們壓根沒當我是個死人,就給無視了吧。”
“是這樣麼……”維羅妮卡似乎有些失望,她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感謝您的回答,我會在主的面前為您和您的領地祈禱的。”
說完這句話,這位聖女公主便帶着科恩伯爵以及那位從頭到尾都在高文視線裡發光的珊迪女神官踏上了甲闆,三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白橡木号的船舷後面。
船隊離開了,高文等人走下碼頭,返回營地。
在路上,抽空過來送行的赫蒂顯得有些心事,高文看見便問她:“想什麼呢?”
赫蒂張了幾下嘴,還是忍不住說道:“先祖,聽說您拒絕了維羅妮卡殿下幫助您籌建聖光教會的好意?”
“是好意麼……”高文抿了抿嘴唇,看着赫蒂的眼睛,“你覺得有何不妥麼?”
“聖光教會的神官們有着治愈和安撫人心的能力,”赫蒂說道,“領地現在的醫療人員很缺,雖然皮特曼先生是個合格的德魯伊,但他有一大半的精力要放在農業上,配制出來的藥水長期供不應求,尤其是最近的戰鬥造成了不少傷員,領地上儲備的藥物幾乎用光了,還要緊急去坦桑鎮采購才行——而如果有一到兩名聖光之神的神官,甚至僅僅見習神官也行,就足以緩和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