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1頁)

  詹妮和拉文凱斯的研究産生了實效麼?當然,盡管那些粗淺原始的理論還未整理,還會出現無法解釋現實現象的情況,甚至會産生重大的實操誤差,但起碼在大多數時候,那些公式都是生效的,否則詹妮也不可能成為四級符文師:作為一個隻具備學徒級施法能力的符文師,她能依賴的隻有三代前輩總結出來的公式和邏輯。

  詹妮的導師真的愚蠢麼?當然不,起碼從智力上,一位大魔法師是不可能愚蠢的,愚蠢的人掌握不了複雜的法術模型和符文計算,所以那位大魔法師必然是一個智力很高的人。

  導緻最終悲劇的,既不是那本筆記出了問題,也不是詹妮的“導師”真的愚蠢到看不出筆記的價值,而是後者壓根沒有關注過那本筆記,他甚至也沒關注過詹妮,他關注的隻是自己的奴隸在做逾矩之事而已,就如故事中那個因農奴赤腳踏入庭院而對其施予鞭刑的貴族一樣。

  高文走在路上,心中思緒不停,他發現情況确實如自己所料的那樣:這個世界已經到了可以發生變革的時機,不管是技術上還是思想上的突破都已經有了很大積累,在少數低階級群體中,這種變革正在發生,甚至已經發生過了——它們悄無聲息地産生,又悄無聲息地結束,變革群體的無力導緻那些本應該劃時代的東西根本無法向上蔓延擴散,所謂改變時代也就無從談起,而這正是這個世界的症結所在。

  但情況如自己所料卻并不能讓他開心起來。

  天知道還有多少像詹妮一樣的天才正被壓在那陳腐的泥潭中,被埋沒,被損耗,被犧牲掉,就像拉文凱斯一樣!

  而在他的規劃成真,徹底改變這一現狀之前,有多少人會等不到窺見黎明的那一天?

  他帶着略有些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帳篷,一進去,就看到小女仆貝蒂正蹲在他的書桌旁邊:小姑娘應該是剛剛打掃完這裡的衛生,衣服上顯得灰塵撲撲,但她卻毫無所覺,隻是安安靜靜地蹲在地上,用那根小樹枝在土地上勾勾畫畫地練習寫字。

  直到高文走近,貝蒂才驚醒過來,她擡頭看了一眼,慌忙起身:“老爺!”

  看着這個一臉單純的小姑娘,高文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壓抑的心情慢慢舒緩起來,他輕輕按了按貝蒂的頭發:“不是給了你一套文具麼?怎麼還在這裡用樹枝寫字?”

  貝蒂眨巴着眼睛,好像有點害羞:“我……寫不好,總是寫錯,擔心把墨水和紙都浪費掉。我想先在地上練習一下,等能把字母寫正了,再用墨水和紙……”

  高文有點意外地張了張嘴,本想告訴對方雖然領地現在還不能生産紙張墨水,但其實一點都不缺錢,白水河岸的碼頭建好之後從坦桑鎮采購東西已經比之前方便很多了,但想想之後他卻隻是笑着搖了搖頭,也從旁找了根小木棍,在貝蒂身旁蹲下。

  “你握筆的姿勢不對——雖然用木棍在地上寫字跟用筆在紙上寫字不一樣,但如果你想把字寫好,還是得先練習握筆才行。”

  他一邊說着,一邊虛握住貝蒂的手,引導着小姑娘按照正确的方法把“筆”握在手上,并在地上寫下一個個字母。

  “不用太使勁,寫字和幹活不一樣,不是力氣大就能寫好的,力氣太大反而會抖。”

  “寫慢點也沒關系,你剛學,慢慢來。”

  貝蒂全神貫注地學着,眼睛閃閃發亮,這個從來都以笨拙、冒失形象為人所知的小女仆,此刻卻認真的仿佛換了一個人,她是如此投入,以至于連鼻尖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都沒顧得上擦。

  高文松開手,看着小姑娘慢慢地将那些字母拼寫完整,并在地上寫出了幾個略有些歪歪扭扭的單詞:“貝蒂……喜歡……這裡。”

  終于寫出了完整的句子,小姑娘顯得很高興,她擡起頭,眼睛閃閃發亮地看着高文:“寫完啦。”

  高文看着小姑娘發亮的眼睛:“你很喜歡這裡麼?”

  “嗯,”貝蒂用力點點頭,接着又想了一下,還是用力點點頭,“喜歡。”

  “為什麼?”

  “因為大家都是好人,瑞貝卡小姐是,赫蒂夫人也是,還有老爺您,還有琥珀小姐,還有菲利普騎士和拜倫騎士,還有在外面幹活的大家,戈登老爺子,漢默爾老爺子,諾裡斯……”貝蒂一邊說一邊掰着手指頭,仿佛要把她能記住名字的每一個人都說一遍似的,最後實在數不過來了,她才停下,“大家都很好,而且大家也都很喜歡這個地方啊。”

  “大家也都喜歡麼?”

  “嗯!大家幹完活聊天的時候都說了,說老爺是個……怎麼說的來着,是個又強大又正直的貴族老爺,隻要說出的承諾就一定會兌現,還能上戰場保護大家,而且最重要的是還能讓大家吃飽飯。”

  高文并沒有接茬。

  領地的糧食還沒有自給自足,如今不管糧食還是肉類亦或其他副食其實都來自坦桑鎮的采購,花的是山中寶庫裡的老本,但對于那些隻期望能吃上飽飯的平民而言,他們并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麼區别。

  而按照諾裡斯的說法,隻要等到霜月,第一批速生作物就可以在德魯伊法術的催熟下快速收獲,那時候領地裡的食物也就不是問題了。

  讓大家吃飽飯,在這個時代便足以收獲忠誠。

  貝蒂沒有聽到高文的答複,但她也沒有在意,因為她已經重新低下頭開始練習寫字了,看着一臉投入的小姑娘,高文突然很認真地問了一句:“貝蒂,你想上學麼?”

  小女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上學?學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