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4頁)

  “咳咳,”高文趕緊擋住了菲利普即将發出的決鬥要求,“别激動,這……還是我當年讓拜倫傳播出去的流言版本之一呢……”

  琥珀翻了個白眼:“自作孽了吧,以後指不定還有多少民間版本繼續發酵呢。”

  菲利普&高文:“……”

  尴尬片刻之後,高文不得不轉移大家注意力,他看向萊特:“很抱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沒有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我隻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談談,好了解一下這個時代的神職者。”

  “可以理解,這是謹慎與明智的舉動,”萊特很灑脫地笑着,“那看來我倒是不用繼續擔心自己的文書是不是真的被送到領主手上了。”

  高文扯扯嘴角,好奇地看着這個傳教士:“你來找我幹什麼?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們就要出征了。”

  “我就是為這個來的,”萊特立刻挺直了身子,“我希望和你們一同出發。”

  這倒是讓高文大感意外:“為什麼?你又不是我的士兵,也不是領主顧問之類的人,為什麼要跟我們一起去?”

  “部隊出發怎麼能沒有随軍牧師?”萊特一臉理所當然,“而且作為目前這裡唯一的聖光教會神官,我有義務用自己的力量幫助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在踐行正義的時候——我聽說了,你們是要去解救一批正在荒野中忍饑挨餓的流民,這種事情,我不能不去。”

  高文眉頭忍不住跳了一下——對方的話句句符合教義以及人們的道德觀念,但這個時代真把這些教義當真的聖光教會神官還有幾個?這家夥……怪不得會被中部教區的教堂給趕出來。

  哪怕隻是想想,高文也能猜到這個渾身畫風都不對的家夥在教會裡是多不受人待見的。

  但旁邊同樣信仰虔誠并且奉行騎士精神的菲利普卻對萊特的發言大為贊賞,這位年輕而死闆的騎士好像忘了剛才他還拔劍打算跟對方決鬥,這時候便稱贊起來:“真是正直之士的發言,萊特牧師,你不但是個好神官,而且還有着騎士精神!”

  而高文則上下打量了萊特一眼,心中迅速思索起來。

  按照他的第一反應,是要拒絕這個古怪的聖光牧師的。

  軍事行動,哪怕隻是去剿滅一波傭兵的小型行動,也應該是嚴謹嚴肅的,一個突然要求“插隊”的聖光牧師讓高文本能地感覺不妥,但在思考片刻之後,他卻覺得帶上這個牧師也沒什麼。

  或許這就是一個觀察對方的好機會,而且萊特說的也确實不錯——随軍牧師是很有必要的。

  雖然士兵們都帶上了皮特曼及其助手調配出來的治療藥水,但隊伍裡多一個專業的治療人員當然更好,老德魯伊這時候正在進行将植物促進藥劑量産化的關鍵試驗沒法随行,萊特正好能補這個空缺。

  隻要這個牧師能聽從指揮就行。

  “請放心,我并不是第一次擔任随軍牧師,”萊特聽到高文的要求,笑的很是自信,“中部地區雖然和平,但也時常有領主組織軍隊剿滅山裡的強盜和怪物,我時常被教堂派去當随軍牧師,對這一切熟悉的很。”

  高文看了看這位牧師先生渾身的腱子肉,很懷疑他到底是随軍出征的還是帶軍沖鋒的……

  最終,隊伍裡又加進來一個奇奇怪怪的聖光牧師。

  在領民們的注視中,隊伍出發了。

  而在同一時刻,越過白水河北側的山林與曠野,越過那些在曠野上忍饑挨餓的流民以及将流民當成獵物的貪婪暴徒,康德家族世代承襲的家族城堡就像過去的數百年一樣,仍然靜靜地伫立在“奎林鎮”旁的山丘上。

  這個榮耀的家族已經統治這片土地三百餘年,在塞西爾家族還未衰落的時候,它便已經作為南境少有的“獨立貴族”存在于此,而在塞西爾家族衰落之後,康德家族幸運地躲過了那場颠覆整個南境局勢的風暴,仍然牢牢地紮根在此,并一直延續到了今日。

  三百年的時光,足以将昔日最光鮮雄偉的堡壘打磨的飽經風霜,哪怕經過了多次的翻新和修葺,康德城堡也不可避免地顯露出滄桑老态,它那些符合傳統的狹長窗戶高高地鑲嵌在厚重的石壁上,哪怕正午時分,也讓城堡裡每個房間都充斥着影影綽綽的黑暗。

  已經老邁的維克多·康德子爵坐在自己的書房裡,一點點陽光從他身後的窄窗灑進房間,讓他那佝偻的身子愈發顯得陰沉,他低頭翻看着自己剛剛書寫完的一疊羊皮紙,那紙張上寫滿了意義不明的符号和仿佛塗鴉一般的言語,随後他擡起頭,看向和他一樣老邁的管家:“卡特先生,那些‘獵犬’已經找到新的獵物了?”

  “是的,老爺,”老管家微微彎腰,“在南邊的山林裡,一群營養不良的無家可歸者,他們還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将到來的命運——但那些獵犬到現在還沒有動手。”

  “他們要錢,更多的錢,”維克多·康德的腦袋顫顫巍巍的,似乎是在氣憤,但他的語氣卻帶着笑意,“狗需要食物的獎賞才會為主人賣力,長着兩條腿的狗也一樣……那就給他們‘食物’。卡特先生,派人帶着錢袋子去找那些獵犬,告訴他們,趕快動手,把那些流民給我帶來——如果他們再拖延,那便不會再有下一次合作了。現在是霜月,他們應該很清楚,賺這種錢的機會已經不多了。”

  “是的,老爺。”

  老管家離開了,維克多·康德重新低下頭,埋首在那些錯亂的符号和線條裡,正午的陽光艱難地透過窄窗照進書房,仿佛隔了一層厚重而濃稠的迷霧般暗淡模糊。

  而在這暗淡模糊的陽光中,維克多·康德的影子在書桌上被拉出老長,影子影影綽綽,不似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