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半句話沒說完,就被高文順手拽着耳朵拖了出來,高文一邊拖着還一邊特好奇:“你是怎麼想的,編排完别人之後還躲到當事人身後找安全,難不成我就不打你了?”
“哎媽我錯了錯了錯了!”琥珀幾乎是連竄帶跳,“耳朵要抽筋啦,耳朵要抽筋啦!”
于是,帳篷裡就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派出信使數日之後,來自維克多·康德子爵的回信被送到了塞西爾家族的領地上。
那位老子爵對高文公爵的造訪意願表達了極高的熱切,并盛情邀請高文去參觀康德家族引以為傲的古城堡和莊園,于是,在信使返回的第二天,早已做好準備的高文便踏上了前往康德領的旅途。
他乘一輛馬車出發,刻意沒有多帶随從,除了駕車的馬夫和兩名士兵之外,他隻帶上了擔任貼身護衛的琥珀,以及前不久剛剛護送流民返回領地的菲利普騎士。
在康德領邊緣的村鎮與農莊剪影出現于道路盡頭的時候,天色便漸漸陰沉下來,寒冷的風裹挾着濕氣與泥土的氣息在大地上席卷,風中帶來了雨水将至的信号,似乎在這霜月之末、霧月降臨前的時刻,這片土地将迎來一場豪爽的降雨。
在這場雨之後,安蘇王國短暫的秋季也就宣告結束,接下來便是這個北方王國漫長的冬天,首先是長達六十天的、多霧且濕冷的霧月,随後便是六十天的冷冽之月,全國性的降雪将斷斷續續地持續到複蘇之月降臨為止,即便是塞西爾領所處的“南境”,也會被霜雪覆蓋。
畢竟,整個安蘇王國都是在大陸北方的。
也不知道荒野上的流民們在最冷的日子來臨之前是否來得及抵達塞西爾領接受庇護,不知道領地上的冬季建設計劃是否能按預期的實現,不知道安蘇與提豐邊境是否會在這個冬天開戰……
高文拉開車廂側面的蓋闆,在逐漸陰沉而變暗的天色中,他已經可以看到康德古堡聳立在側前方的一片山坡上,那座古老的石質建築從領地上最高的地方拔地而起,幾個黑沉沉的塔尖直指着正布滿陰雲的天空,而在城堡下面的廣闊土地上,則是鱗次栉比的城鎮建築。
現在夜幕與陰雲同時将至,天色的提前變暗讓城鎮中漸漸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燈火,高文細數着那些燈火的數量以及分布,判斷着這片土地的貧富和秩序。
燈火比想象得多,而且城鎮各處皆可看到。
一滴雨斜斜地穿過了馬車車棚的擋闆,落在高文臉上,随着雨滴一同穿進來的還有蕭瑟的寒風,琥珀在車廂一角使勁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迷迷糊糊地嘀咕起來:“高文,關窗戶……”
高文笑了笑,把擋闆放下,防水木闆制成的車棚頂上已經響起了漸漸密集起來的雨聲。
馬車從康德領肥沃并且已經完成收割的農田之間疾馳而過,在馬車來時的方向上,通往領地外的道路漸漸被雨簾遮蔽,變得模糊一片,不可辨識……
第0173章
不安的風
雨開始下大了。
寒冷的氣流帶來了愈發寒冷的雨,按照這一地區往年的天氣,這或許是降雪前的最後一次降雨,而康德領一向是整個南方地區降雨最豐沛的地方,此刻也不例外。
雨滴已經連成雨簾,順着風勢傾斜着挂在天上,潑灑在曠野中,也潑灑在城鎮裡,潑灑在康德家族古老的城堡外牆上,雨水彙聚成水流,沿着那因時光侵蝕而斑駁凹凸的暗紅色尖頂和黑色外牆流淌而下,并在愈發昏暗的天光中呈現中一種黑油般發亮的質感。
但是城堡厚重的外牆隔絕了外面風雨的聲音,也隔絕了不斷加強的寒冷氣息,在古堡的大堂中,魔晶石燈照亮了所有的角落,往日裡那種哪怕點滿燈光也會影影綽綽的情形不知何故消失了,現在整個古堡都在魔法燈光的映照下變得燈火通明,再加上各處熊熊燃燒的壁爐和火盆,整個家族城堡中充滿了光明和溫暖的氣息。
仆役們在各處賣力地擦拭着桌椅與燈架、雕像,讓所有這些具備曆史和家族榮耀的事物在燈光中閃閃發亮,他們談論着外面越來越冷的天氣,談論着今年領地上莊稼和藥材的收成,也談論着子爵老爺今天要招待的貴客——整個城堡都從兩天前就開始打掃,所有東西都變得煥然一新,那客人的身份可不一般。
然後他們看到城堡裡的老管家,上了年紀卻仍然腿腳矯健的卡特老先生從大廳的樓梯上風風火火地跑了下來,身後還跟着女仆和男仆的總管,他們像一陣風般地跑過整個大廳,跑向那扇大門,女仆長同時還在高聲對那些手腳笨拙的女仆喊話:“趕快把水桶收起來!”“不要把抹布留在台面上。”“傻姑娘,快回廚房去!不能讓公爵看到一個穿着髒裙子的低級女仆站在大廳裡你明白麼?!”“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客人來了!”
維克多·康德子爵從二樓的樓梯走下來,在管家快要接觸到大門的時候,他正好站到大廳中心的位置,這個位置可以讓他以最恰到好處的路程張開雙手歡迎貴客,既不會讓客人等待太久而尴尬,也不會讓城堡的主人殷切的像個下等的仆人。
老管家來到了大門前,掏出手帕仔細擦過手,同時在心中默默數着時間,按照塔樓的衛兵傳遞消息的時辰以及自己的行動速度估算着敲門聲會在什麼時候響起。
當他默默數到三十的時候,大門被叩響了。
不能讓公爵這樣的貴客敲第二次門——哪怕負責敲門的隻是公爵的車夫或者衛兵也是一樣,但也不能立即開門,這會有失體統,所以卡特又在心中數了三下,在第二次敲門聲響起之前,他命令大門兩旁的士兵拉動了輪盤。
極為沉重、可以抵禦攻城錘八十二次撞擊的“家門”在鉸鍊和輪盤的力量下打開了,吱吱嘎嘎的沉重聲響中仿佛帶着康德家族三百年的威嚴。
而一個有着七百年威嚴的人走進了大門,寒冷的風雨在他身後卷入大廳。
立刻有仆人上前接過客人解下來的披風或帽子,并有雜役跑出去接應停在外面的馬車,高文帶着琥珀和菲利普騎士走進了康德堡的正廳,他看到一位頭發快要全白、臉上已經有很多老年斑、穿着黑紅色長外套的老貴族張開雙手向自己迎來,這位維克多·康德子爵比他想象的要老一些,但腿腳顯然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