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頁)

  “你現在多少也是公爵的近衛,你認為你在普通小貴族的家仆面前會沒有話語權?”高文看了這家夥一眼,“而且現在夢境結束,關于這座城堡過去三十年的正确認知正在回到所有人的大腦中,這種匪夷所思的沖擊會讓所有人陷入巨大的恐慌——這種情況下,人們很容易接受指引。”

  高文的後半句話似乎壓根沒進到這個半精靈的腦袋裡,琥珀剛聽完前半句整個人就已經開始飄了,腦子飛快運轉了一圈之後冒出來至少六十個生财之道和八十個坑騙之法——基本上都圍繞着琥假虎威這一中心思想展開,可惜她剛飄了沒幾秒鐘就被高文看透底細,後者直接一瞪眼:“你要敢借着我的名号坑蒙拐騙,我就把你拍牆上!”

  琥珀一翻白眼:“你就不能換個方式威脅?”

  “那就拍地上,”高文擺手,扭頭就走,“總之你要敢騙人就拍牆上,敢偷東西就拍地上……”

  然而耿直的菲利普騎士卻在跟上高文的腳步之後憂心地問了句:“那她要是偷完東西之後騙您說沒偷呢?”

  高文停下腳步,默默地看了菲利普一眼:“……你考慮過燙個頭麼?”

  “啊?”

  高文心中歎了口氣:果然,流落異界最艱難的就是沒法跟當地人交流梗,哪怕對方是個捧哏也一樣。

  二人來到了菲利普騎士所發現的那處地下大廳。

  大廳中盤踞的魔法力量已經消散,那種令人壓抑瘋狂的氣息也随之消失,但它仍然是個陰森可怖的地方,在高文的視線中,那些圍繞着石柱整齊排列的平台就仿佛一個個散發着血腥氣的解刨台,而在這些解刨台上,待宰的“羔羊”卻還活着。

  高文注意到了那些連接着受害者頭顱和石柱的、仿佛某種生物組織一樣的管狀物,它們是糾纏生長的血管和神經,但卻顯然不是從人的大腦中增生、變異而來,它們的一端連接在石柱的根基位置,在那裡有着一層膨脹、扭曲的血肉結構,就好像某種獨立的生物體一樣緊緊地貼附在石柱的符文上,而它們另一端與人體的連接則應該是某種寄生(也可能是外科手術)的結果。

  由于菲利普騎士破壞掉了石柱上的符文,這些依附在石柱上的“生物組織”此刻已經呈現出明顯的衰弱瀕死迹象,它們開始萎縮開裂,并且有淡紅色的液體從裂口中流出,而與它們連接在一起的受害者則有一多半已經死去。

  即便是沒有死去的那些,也明顯救不回來了——他們已經與那些“神經索”連接了太長時間,個體意識早就被徹底磨滅,腦組織更是受到不可逆的毀滅性傷害,他們殘存的大腦神經細胞隻是在為這個龐大的“人腦陣列計算機”提供計算力而已,随着這裡魔法力量的消散,他們将會很快死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已經感受不到痛苦。

  “我辨認不出這是什麼東西,”菲利普騎士強忍着厭惡感,和高文一同蹲在其中一根石柱的根基附近,他用劍鞘指着前方那些正在抽搐、收縮的生物組織,“哪怕是在記載着最瘋狂的黑魔法的古書上,還有那些異端惡徒瘋狂的呓語中,我也沒聽說世間存在這種……生物。永眠者不是德魯伊,他們沒有改造物種或召喚生命的能力,這些生物組織應該是他們從什麼地方找到并繁殖出來,專門用于抽取靈魂的,可是……他們從哪找的這些東西?”

  “說不定這些真是萬物終亡會幫着永眠者培養出來的,”高文皺着眉,“他們畢竟有聯系。”

  菲利普騎士很詫異:“那些邪教徒之間的合作會這麼緊密麼?”

  “如果他們堕落的原因如我想的一樣,那他們之間合作的緊密度恐怕就會超出世間大多數人的想象,”高文歎息道,“比起這些,我現在更在意永眠者所采用的這種‘技術’。”

  菲利普畢竟是個武人,在這方面有些遲鈍:“技術?”

  “維克多子爵留下的書信中提到,這裡是永眠者建造的一個‘計算節點’,”高文指着那些被神經索連在一起的受害者,“他們似乎在嘗試創造一種可以替換現實世界的‘真實夢境’,并借助夢境的力量來實現什麼東西,而這需要恐怖的計算能力——你可以簡單地将其理解為腦力。任何一個大魔法師的大腦都無法完成這一壯舉,所以他們才想出了這個瘋狂的主意,也就是将大腦連接起來,創造出‘人腦陣列計算機’,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他們會去殺更多的人?”

  “這隻是表象,深層的意義在于:這意味着這幫邪教徒不但瘋狂,而且還掌握着瘋狂的技術!”高文嚴肅地說道,“他們在被主流社會排斥、避世隐居的情況下仍然在不斷發展着,甚至還發展出了遠超當代魔法水平的新技術。要知道,僅僅思維瘋狂的邪教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些邪教徒竟然還有科研能力——甚至科研能力還不弱!”

  一邊說着,他一邊站了起來,環視着整個地下大廳。

  “最最要命的,是他們所創造出的這個瘋狂技術如果用在正确的地方,會讓他們的技術進步速度更加恐怖……”

  在收集了一些符文拓印和殘骸樣本之後,高文與菲利普騎士離開了這個地方。

  在夢境力量退去之後,城堡主廳是變化最小的區域之一,除了外牆、支柱、頂棚等處突然顯露出三十年時光積累的老化痕迹之外,這裡仍然算得上燈光明亮,整潔光鮮——生活在城堡中的活人仆役們平日裡的打掃行為是切實存在的,而夢境與現實交彙的特性則确保了他們的打掃效果不隻局限于夢境中。

  事實上,由于夢境效果的結束,始終盤踞在這裡面的、若有若無的陰森氣息也跟着一并消失,城堡的主廳此刻反而比往日裡要溫暖平和許多。

  隻是這溫暖平和的氣氛卻沒辦法讓聚集在大廳中的人安心下來。

  恐懼正籠罩在每一個人心頭——甚至包括忠心耿耿守衛這個地方已經三十年的那位首席騎士先生。

  當夢境結束之後,城堡中的人才恍然驚醒,他們那被屏蔽的意識和記憶通通運轉起來,在獲得自由思考的能力的一瞬間,過去三十年在這裡所經曆的一切都變成了光怪陸離的噩夢——在一個不斷老化的古堡中夢遊,照顧着一個已經死去幾十年的幻影,一位幽靈般的女主人徘徊在北塔的廢墟之中,這一切都令人毛骨悚然。

  而對于那些足夠年長的仆人和騎士、顧問、主管們而言,事情更加恐怖:他們清楚地記着老主人和小主人的屍骨是何時被秘密送回城堡,也清楚地記着三十年前的女主人是如何在瘋狂中用魔法控制了每一個人的心神,這之後每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城堡每一天所發生的變化,都在湧上他們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