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看高文始終不搭理自己,反而一個人嘀嘀咕咕地貌似陷入了思索之中,頓時有點生氣地鼓着腮,但卻沒有繼續打擾,而是靜靜地等着高文回過神來——她已經發現高文目前有點容易走神、精神恍惚,這種反常的精神狀态很可能跟之前那一個小時的“冥想”有關,琥珀雖然平常大大咧咧冒冒失失,但關鍵時刻還是能分清輕重緩急的。
片刻之後,高文回過神來,他看着眼前的琥珀,短暫猶豫之後還是選擇不把關于心靈網絡的事情告訴對方。
并非是他不信任這個半精靈姑娘,而是為了安全起見——永眠者的手段詭異,更有很多在不經接觸的情況下便神不知鬼不覺影響别人心智的“類神術”,那些邪教徒現在是被他暫時震懾,不敢對他出手,但保不齊邪教徒裡面會有幾個思路精奇的家夥去窺探他身邊之人的記憶,所以在有十足把握之前,他還不能暴露自己已經成功入侵永眠者心靈網絡的事實。
“我在做一件很機密的事,需要偶爾進入這種特殊的‘休眠’狀态,”高文對琥珀說道,“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這個秘密,但目前我還不能說。”
琥珀撇撇嘴:“嘁……神神叨叨的。”
高文的回答并沒有說明任何東西,琥珀知道自己挖出來的這個“老粽子”恐怕又在陰謀算計着什麼東西,而且看他這次神神叨叨謹慎細緻的程度,這次的算計規模恐怕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
她很好奇,但她決定不問。
高文看到琥珀的表情則點了點頭:就如他了解的那樣,看似大大咧咧的琥珀也有着獨屬于她的聰慧和理智,這個半精靈姑娘不會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了。
“你幫我把上次沒畫完的加速軌道圖紙拿來,就在左邊書架旁的那個櫃子裡,”高文伸了個懶腰,調整了一下自己在書桌後的坐姿,“我剛才睡夢中突然頓悟,想到一點需要修改的地方……”
“頓悟是個什麼意思!而且看你這滿臉疲憊的樣子,你确認自己不用休息一下?這就要繼續畫圖紙?”
“我得趕緊畫下來,要不卡邁爾和尼古拉斯蛋那邊就要做無用功了……”
琥珀一邊走向書架一邊不住地念念叨叨起來:“你這麼搞遲早猝死我跟你講……你真猝死了我還得給你挖坑,到時候你那倆孫女還不一定給我漲工錢……”
高文一臉的不解:“你怎麼就這麼執着要等我死了給我挖坑呢?”
“廢話,當初我把你挖出來的,我做事有始有終的……”
高文覺得自己剛才還是敲的輕了——這半精靈腦殼雖然沒有瑞貝卡硬,但她的嘴是真欠抽啊!
同一時間,在黑暗山脈延伸段的東部,邊陲小鎮“雪松鎮”中。
這座小鎮是在安蘇和提豐的邊境線上為數不多的集鎮之一,提豐人在兩百年前便建立了它,并将其作為邊境上的獵戶、商旅、士兵們的歇腳之處,兩百年的發展并沒有讓這座鎮子變得繁華,反而因為最近幾十年提豐和安蘇之間關系不斷惡化,小鎮也随之變得蕭瑟、緊張起來。
冬季的夜晚總是很早降臨,昏暗的天光下,不大的集鎮被前幾日降下的積雪覆蓋着,不少地方的積雪因人畜踩踏而變成了泥濘,将鎮上街道染的愈發肮髒破敗,冷清的街道上行人很少,為數不多的常住居民此刻都窩在家中躲避外面的嚴寒和北風,在街道上行走的人除了提豐帝國的巡邏兵卒之外,便隻有傭兵、冒險者打扮的武裝者,而後者也都顯得行色匆匆,基本不會在街道上過久逗留——那很容易引來麻煩。
自從兩國關系跌入冰點,這條線上的商旅便近乎斷絕,小鎮最重要的經濟支柱由此受了不小的打擊,再加上今年冬天的霜雪格外厲害,東狼堡又下達了禁止在南部、西部森林中捕獵的禁令,日子便愈發艱難起來,能在這個時候上街遊蕩的,除了士兵,也就隻有趁着打仗聚集到此讨生活的“亡命之徒”了。
傭兵和自由冒險者,對于平民百姓而言着實跟亡命徒沒多大差别。
鎮子上僅有的酒館是這地方唯一還算熱鬧的場所,在夜幕完全降臨之前,這裡便已經點上明亮的燈火——用燃石粉末混合動物油脂制成的半凝固油膏是帝國兵們從東邊帶來的新事物,這種油膏燃燒時會發出難聞的氣味,但其明亮持久的光芒和低廉的價格很受下層社會的青睐。
在“油脂燈”明晃晃的光照下,酒館裡的傭兵和冒險者三五成群地聚攏在一起,他們舉着冒泡的劣質麥酒開懷暢飲,大聲談笑,絲毫不在意酒館中彌漫的各種異味——各種各樣令人作嘔的異味彌漫在這混亂的空間中,哪怕燃石油膏燃燒時的怪味在這裡也沒了存在感。
而在這混亂、嘈雜的環境中,酒館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一個披着鬥篷的高挑身影閃身進了酒館,并徑直走向吧台。
冷風随着木闆門的開合灌入室内,坐在門口附近的幾個傭兵罵罵咧咧起來,另有一些人的視線則落在了那個披着鬥篷的人身上——當那個披着鬥篷的人在吧台旁落座,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美麗的精靈面龐時,幾聲口哨立刻從各個方向傳來。
美麗的精靈女獵手随意向後擺了下手,幾把飛刀便精準地釘在每一個吹口哨的人眼前的桌面上,随後她手一招,所有的飛刀便在魔力的牽引下又回到了她手上。
超凡者,等級很高,心情不好。
确認了這三個要素,酒館裡所有人都迅速擺正了自己的位置,該喝酒的繼續喝酒,該吹比的繼續吹比,該篩糠的開始篩糠,大家繼續一團祥和,熱熱鬧鬧。
吧台後面的酒館老闆則隻是冷眼看着這一切,等新客人坐好之後他才上前問話:“還是啤酒?”
這個精靈來過一次,雖然隻來了一次,但作為一個酒館老闆,他就必須把對方的面貌記住——更何況這還是個實力很強的家夥,那就更不能忽視了。
“啤酒,”精靈女獵手用一種很有磁性的嗓音說道,她的金發從臉頰兩旁垂下,擋住了一些面容,但還是能看出她的神情有些陰郁,“損壞的桌子我會賠償的。”
“不用在意,反正總會有人把刀子紮在上面,”酒館老闆笑着說道,并把盛滿啤酒的大木杯子推到女獵手面前,“怎麼,沒通過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