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塞西爾目前的人口其實還有一項額外的巨大增長——來自康德領的居民,以及康德領所附屬的大量農莊、開墾村落,還有東部那片丘陵地中的大量閑散人口。
這些人口如今已經是塞西爾的合法領民,但他們首先要接受塞西爾律法和秩序的“教化”才行。
幸好,“教化”并不是在春天才開始的。
在過去的一整個冬天中,高文一直在潛移默化地對康德領進行影響——他對那片土地的實質統治并不隻局限于派士兵維持秩序、修築道路、商業占領那麼簡單,他也在将塞西爾的規矩一點點轉移到康德地區:最初是讓來到塞西爾謀取生計的工匠遵守塞西爾的規矩,随後以這些工匠為突破口,在康德城鎮展開各種各樣的建設項目,新增的小型工廠、商店街、翻新的居民街區為康德人帶來了冬季的經濟來源和更好的生活水準,也帶來了新的生活方式,再然後,是派駐士兵維持新街區的治安,不斷的宣傳,并由帕德裡克出面,對當地較有名望的人進行“統一思想”……
如今,在康德子爵原本直接控制的城鎮範圍内,居民已經漸漸習慣于接受塞西爾的秩序,但高文仍然要解決一個問題:康德領原本的騎士階級。
控制那些周邊村莊、荒野開拓點、駐屯點的,是康德領的舊騎士們。
這些騎士,就是安蘇土地貴族體系的末梢,是分封領主的遠端延伸,盡管他們沒有立法權,沒有獨立的領主宣稱,也沒有正式貴族階級的很多特權和榮耀,但他們仍然是舊有的、安蘇貴族體制的組成部分。
從法理上,這些騎士如今應效忠高文·塞西爾,但他們還未宣誓,即便他們對高文·塞西爾本人宣誓效忠了,他們也還沒有對塞西爾的“秩序”效忠。
隻要他們還存在一天,還在用舊有的秩序控制他們手中的土地和人口,那麼他們手中的土地和人口就無法成為塞西爾魔導工業化的零件。
“把菲利普騎士叫來,”高文微微偏頭,對身旁的空氣說道,“快去快回。”
空氣中微微有一絲氣息波動浮現又消失,下個瞬間琥珀的聲音便從窗外傳來:“收到!我這就……哎媽院牆上怎麼還有老鼠夾子!”
聽到窗外傳來的響聲,高文欣慰地笑起來。
别說院牆上了,從領主府出發整條路每一個路燈頂上都有老鼠夾子……
沒過多久,菲利普騎士便出現在高文面前。
還有對着高文龇牙咧嘴各種搞怪表情的琥珀。
高文直接無視了正在搞怪的半精靈姑娘,看向菲利普:“我們該考慮一下康德領的舊騎士們了。”
菲利普作為年輕騎士的楷模,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此刻應走的流程:“是要召集他們宣誓效忠麼?”
“不隻是宣誓效忠,”高文微笑起來,看着菲利普的眼睛,“其實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看待我所施行的那些新‘規矩’的。”
第0343章
塞西爾的“秩序”
聽到高文的話,菲利普騎士一時間有點發愣,他沒太明白自己的領主具體是指什麼,直到高文問了他一個更加具體的問題:“在舊塞西爾領還在的時候,你的封地有多大?”
“是在舊城堡西南方向的兩個村子和一個屯所,”菲利普騎士回答道,“……還有一座磨坊。”
在安蘇王國的體制内,這是一個較為清貧的騎士的标準封地,在塞西爾家族沒落之後,效忠家族的騎士基本上也就隻有這些領地了。
高文點點頭:“你跟着我有一段時間了,你應該知道,按照塞西爾領目前的土地分配制度,這裡并沒有傳統土地貴族的生存土壤,即便‘封地’這個概念還在,但土地貴族的特權卻已經被極大壓縮。”
目前塞西爾領已經度過最初的立足階段,随着拓荒區域越來越多,土地分配成為塞西爾領的統治者必須考慮的問題。對高文而言,塞西爾領的拓荒建設絕不是他全部的目标,他終究是要把新秩序推向整個世界的,但他不希望自己在這個世界推行的新秩序變成一次毫無進步的“改朝換代”,所以考慮該怎麼在處理傳統土地貴族以及相關制度的時候,他着實耗費了不少的腦細胞。
在最初,他考慮過将改革一步到位——直接徹底抹去“貴族”這個概念,将領地的治理完全綁定在政務廳上,并在将來領地擴張的過程中沿途摧毀所有擋在面前的貴族,然而在葛蘭領之行中,他被提了個醒。
過于冒進會出大事。
雖然塞西爾領的情況跟十年前的葛蘭領并不一樣,雖然高文已經在領地上推行了開啟民智的教育和宣傳,并且也有自己的武裝隊伍和與之配套的生産力,但他仍然必須正視一個事實,那就是在塞西爾領之外的地方,那遍及整個世界的、近乎堅不可摧的舊社會秩序仍然非常強大,甚至在塞西爾領内部,那些對他鼎力支持的官員、士兵、平民們,也是在舊社會制度的熏染之下成長起來的,而他所要做出的變革,又遠比十年前的葛蘭領更加激烈、更加深刻。
舊有的社會秩序早就浸透了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他的“一步到位”,很可能招緻不可預料的後果。
即便塞西爾領的生産力發展再快,他也很難在日後擴張的過程中一邊打天下一邊完成對整個社會的轉型重建,首先,有素質、有能力的平民管理者不可能憑空冒出來,大部分用于維持社會秩序的人才還是要從舊貴族體系裡去遴選,其次,過于極端的變革會刺激到全世界的貴族體系,除非他能在短時間内将全世界的反對者都消滅掉并用一個新的體系來将其取代,那麼外部敵人抱團進攻的情況遲早會來——而且多半會在塞西爾領大幅度擴張、内部不穩的時候到來。
傳統貴族或許貪婪,或許遲緩,但他們絕不愚蠢,更不缺乏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