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羅妮卡不動聲色地站在聖·伊凡三世身旁,她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主教們根本沒辦法從這位“聖女公主”的表情中看出她對這件事的态度,也猜不出這件事背後是否有王室的影子,但他們至少能确認一點:
王室并不反對這一切。
“冕下,您的思慮深遠,”身材高大的梅高爾主教高聲說道,“為了主的事業,是時候讓聖教軍以劍傳道了。”
另一名主教則帶着一絲擔憂:“但這樣一來,我們在東部教區來不及撤走的教士和信衆恐怕會遭到東境叛軍的清算。”
“在撤回主教團的同時,一并安排普通神官和傳教士的撤離——埃德蒙·摩恩敵視教會,這就是我們撤走神官最好的理由,”老教皇靜靜地說道,“至于信衆……主将眷顧他們的靈魂。”
……
大光明廳中的會議結束了。
主教們依序離場,很快這間廣闊的大廳中便隻剩下了老邁的聖·伊凡三世,以及安靜侍立在教皇座旁的維羅妮卡·摩恩。
在短暫的寂靜之後,教皇蒼老的聲音傳入維羅妮卡耳中:“維羅妮卡,你是否也認為聖教軍的參戰是對安蘇傳統秩序的一次挑戰?”
聖女公主沉默了兩秒,淡然回答:“這件事對雙方都有利——教會将得以進一步發展,王國軍将有機會扭轉戰場上的頹勢,兩位攝政公爵會做出正确的判斷。而在我看來……時代變了,冕下,面對時代的變遷,傳統秩序不是不可以讓步的。”
“是啊,時代變了,新的時代有新的威脅……可威脅遠不止一處,”教皇歎息着,語氣中唯有感歎,“南方的局勢怎樣?”
“迷霧重重。”
第0463章
内戰旋渦
聖光大教堂,大光明廳。
維羅妮卡靜靜地對教皇聖·伊凡三世報告着南方最近的局勢變化:“……在攻占磐石要塞之後,高文·塞西爾封鎖了整個南境,并宣布建立塞西爾公國——或者說,重建塞西爾公國。
“目前僅有獲得許可的商隊可以出入南境,而且也隻能在磐石要塞周邊停留——為了進行貿易,塞西爾家族在磐石要塞南部設立了新城鎮,名叫‘磐石城’。
“不管商人還是貴族派去的信使,都不可越過磐石城,因此南境腹地的情況完全不明,隻有零星的消息傳出來,說高文·塞西爾公爵已經開始整合南境,掃除過去一百年内南境貴族的影響,他實行了大量新政,以确保統治。”
聖·伊凡三世靜靜地聽着,直到最後才輕聲感歎:“看來這位古代英雄有着很強的控制欲啊……”
随後他停頓了一下,不緊不慢地問道:“萊蒙特的遺體還在塞西爾人手裡,是麼?”
“……磐石要塞沒有回應教會的要求,萊蒙特主教的遺體還在南境,而且據說已經被火化了。”
“以火焰淨化屍體……還好,塞西爾人至少沒有對萊蒙特主教的遺體做出什麼亵渎之舉,隻是如果他們願意把聖骨灰還給我們就好了,”老教皇輕聲歎息着,“這樣至少我們能确認萊蒙特主教真正的死因。”
一個地區主教死在了南境的“貴族戰争”中,這個消息剛傳回聖光大教堂的時候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但在這場戰争中,本應中立的教會以莫須有的理由倒向南境貴族,主動進犯塞西爾領地是個不争的事實,再加上塞西爾家族在短時間内便完成了對南境的事實性統治,因此教會根本沒有理由也沒有機會去控制事态——等到他們終于從擴張教區、打擊異端的事情中騰出手來的時候,塞西爾的軍隊已經打進磐石要塞了。
而在這之後,教會也曾派出使者去和南境接觸,使者被阻擋在磐石要塞的大門外,他們隻得到了一封來自高文·塞西爾大公的書信,信上對聖光教會在南部地區的行動表示失望,并傳達了一個令人驚愕的信息:
萊蒙特主教雖然是在貴族戰争的過程中陣亡的,但卻并不是被塞西爾人殺死,而是受到了永眠者教徒的偷襲。
這封信的内容在教會裡隻有少數人知道,教皇和維羅妮卡便是其中兩人。
“現在南部教區的情況并不比東部樂觀,雖然高文公爵還沒有公開驅逐我們的神官,但根據零星傳來的消息,他已經封鎖了盧安城,并禁止所有聖光神官在南境走動和傳教——理由是需要調查南境貴族對教會的腐化滲透情況,以及維持戰後治安,”維羅妮卡·摩恩說道,“他等于是用戰後管制的方式軟禁了整個南部教會。”
“……南境和東境從來都是棘手的地方,現在隻不過更加棘手而已,”老教皇面無表情,淡然說道,“現在王室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東境叛軍上,我們想要借助他們的力量,因此也隻能關注東境……維羅妮卡,你曾經和那位古代公爵接觸過,現在你再想想,他對教會可能的态度是什麼?”
維羅妮卡低垂着眼皮:“……他确是一個無信仰的人,或者說,‘信仰’的力量對他而言隻是某種工具。我隻和他接觸過很短的時間,而且還是在一年前,但根據他這一年内的行動,我能猜測他的想法:他其實并不在意‘神’,既非敬畏也非抗拒,而是遵循着實用主義。我曾經研究過他施行的新政,從中發現了一個規律:他的所有制度都首先考慮實用性,其次考慮成本和效率,最後才考慮法理道義,這可以說明他的行事風格。”
“狂妄,但有資格狂妄,”聖·伊凡三世閉上了眼睛,“不過他的漠視總好過埃德蒙·摩恩的敵意。既然他把信仰視作工具……那就說明他至少不會排斥這件工具。”
維羅妮卡的眉毛微微上揚了一下:“冕下,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