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4頁)

  皮特曼歎了口氣:“收養孤兒從小洗腦是各個教會培養死忠戰力的常用手段,既能增加實力,又能提高名聲,但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和神術親和,有的人就是沒有一丁點靈性天賦,哪怕用藥水、儀式去催化也沒用,而對于這些派不上用場又會消耗資源,而且已經見到一部分黑暗内幕的‘壞種子’……哪個教會的手都不幹淨。”

  “七百年前的各個教會可完全不是這樣,”高文搖着頭,“當年那些迎着畸變體沖鋒的神官和騎士們,大概絕想不到自己的繼承者們會堕落成這樣吧。”

  皮特曼嘿嘿一笑:“您當年想過自己一覺醒來會看見畸變體已經打到墓門口,而且子孫後代還把您的盾牌給弄丢了麼?”

  高文立刻瞪了這個小老頭一眼:“……你提這茬我跟你急啊。”

  随後他輕咳兩聲,把話題拉回到正軌:“比起這個,你對于琥珀報告裡提到的法蘭·貝朗的反常之處有什麼看法?那個主教把自己關在大教堂裡,是在通過某種途徑汲取力量來強化自己麼?”

  “……我不認為他能通過汲取力量之類的方式來變強,這是巫師和術士的手段,但情況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一個正常的主教在那種情況下不可能把自己關在教堂裡什麼都不做,他要麼繼續挽救局勢,要麼幹脆跑路,要麼跑出來殘酷鎮壓,總而言之他總應該做點什麼。”

  高文微微搖着頭:“在我一開始的計劃裡,法蘭·貝朗在這個階段應該采取某種孤注一擲的行動,卻沒想到他會把自己關在教堂裡什麼都不做,說實話……這稍微有點打亂了我的安排。”

  皮特曼思索着,片刻之後,這個在神學領域頗懂一些知識的小老頭開口了:“或許……他在嘗試溝通神明,祈求超乎想象的力量來幫助他度過眼前絕望的局面。”

  “難道是神降?”高文頓時皺起眉,“他能進行神降?”

  “……就是因為不可能,所以我才想不明白。神降是需要很高的代價的,而且有嚴格的門檻——隻有傳奇強者能支撐神降而不死,高階強者在付出生命代價以及滿足特定條件之後可以進行短暫的神降,而比這等級更低的神官……根本連溝通神意的能力都沒有,他的話都傳不到他的神明耳朵裡,他找誰神降?”

  高文思索着,足足兩分鐘後,他才打破了沉默:“總而言之,看來必須在下一步行動裡安排更多的‘保險’了。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決不能出現任何纰漏。”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高文在這件事上的執着和謹慎,在這件事上,隻有他自己知道——

  在這個存在超凡之力、社會停滞不前的世界,這将是普通人對超凡者的第一次反抗。

  或許也曾有過不堪欺淩的農夫對騎士老爺舉起草叉,也曾有被判為異端的無辜者對審判自己的神官高聲咒罵,但那些偶發的、無力的、激不起絲毫漣漪的反抗都跟這次不一樣。

  這一次,是長期受到欺騙和壓榨的普通人第一次作為一個集體,去反抗作為另一個集體的神官們。

  這個世界等了千百年,才等來這第一次,而如果它失敗了,沒有人知道第二次還要等多久。

  所以,它不能失敗。

第0492章

黎明的第一聲鐘響

  在黑暗中。

  星星點點微弱的人造燈火在黑暗的街巷中閃爍着。

  日漸寒涼的夜風在建築物之間穿行,攜帶着陰溝角落裡的腐臭氣味吹過大街小巷,古老的建築物伫立在這個死寂而寒涼的夜幕中,星光從那亘古不變的天空灑下,灑在一座座屋頂、塔尖和城牆上,讓這些黑沉沉的事物在暗夜中顯露出了朦胧模糊的輪廓,而在那輪廓之間的夾縫裡,時不時便有人影一閃而過。

  那些趁着星光一閃而過的人影帶着緊張而決絕的氣息,他們在黑暗中邁着略顯慌張的腳步,在鄰居、親朋、友人之間傳遞着一個需要壓低聲音的消息:“等着黎明的第一聲鐘響。”

  裹着頭巾的皮匠布魯姆走在黑沉沉的街道上,淩晨時分的夜風中仿佛帶着惡意,讓他忍不住微微發抖——他不知道這抖動到底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亢奮,亦或者隻是單純的寒冷,但他覺得自己胸膛中仿佛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有了這團火焰,他就敢在這個時候離開房門,走上街頭。

  教堂區的神官們發布的宵禁命令早已蕩然無存,在街道上巡邏的士兵和教廷騎士也統統不見了蹤影,外城區失去控制已經有數日之久,而一股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暗潮在這些日子裡漸漸上湧,如今終于到了它摧枯拉朽的時候。

  黑沉沉的街道上出現了新的人影,皮匠的腳步略有遲疑,但他很快便分辨出那個身影是自己熟識的織補匠,兩個人的腳步迅速靠攏,他們在黑暗中看着對方臉上的表情,壓低聲音輕聲詢問:“等待鐘聲?”“等待鐘聲。”

  一點晃動的火光從不遠處的街角移動出來,皮匠和織補匠立刻看向火光亮起的方向,他們看到了舉着火把的人——一名速來以膽大聞名的鐵匠走向他們,在鐵匠身後,是提着油燈的婦人,舉着草叉的農夫,還有拎着棍棒的學徒。

  鐵匠把手中的火把交給皮匠:“不要遮遮掩掩,出了門就已經是死罪了。”

  越來越多的人從家中走了出來,有的是工匠,有的是農夫,有的是學徒,這些瘦骨嶙峋的人就好像從地獄裡走出來一般,卻有火焰在他們每一個人的眼眶中跳動,他們在街道之間聚集着,而越來越多的火把和油燈則随着人群的聚攏漸漸照亮了街頭巷尾,在那搖曳不定的火光中,是一雙雙仍然混沌,卻異常堅定的眼睛。

  “等到鐘聲敲響的時候就行動。”“千萬記住,胳膊上綁着白色布帶的是朋友。”“城外的朋友呢?”“他們已經到了……”

  沒有人能說的清消息最早是從誰開始流傳的,也沒有人說得清是誰在推動今晚的一切,但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已經吃掉了家中最後的一份食物,聚起了自己最後一分體力,他們或許活不過今晚,但隻要明天的朝陽升起,每個人都将獲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