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久的沉默中,聖·伊凡三世仿佛半夢半醒般佝偻在那寬大華麗的座椅裡,煌煌聖光照耀着他,并在他的座椅後方投射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光芒明明是從正上方照下的,那影子卻細長彎曲地延伸出去很遠,并分出許多枝杈來,那形态就好像一株怪異的樹,樹梢尖端挂滿了仿佛手掌、眼睛、面孔、咧開的嘴巴一般不斷晃動、變換的幻象。
維羅妮卡微微側過頭,看了教皇座椅後面的影子一眼,臉上毫無表情。
依循神聖的教法,沒有人可以站在教皇的椅子後面,除活聖人、大主教之外,也不準任何人窺探教皇座椅後方的景象,因為那裡被認為是“神”隐身并站立的地方,聖光原典如此描述:聖光之神就站在教皇身後,借助教皇的眼睛注視着祂的子民和王國。
在某一個瞬間,聖·伊凡三世好像是徹底睡着了,一種甯靜安詳的氛圍籠罩着他,并有隐隐約約的聖樂從空中傳來,這種狀态隻持續了短短的幾秒鐘,這位垂垂老矣的教皇便突然擡起頭來:“主的光輝暗淡了……”
維羅妮卡微微俯下身自:“南方?”
“……是南方,我看到主的光輝在那片土地上動搖,有血與火在大地上蔓延,還有動刀兵的聲音……”聖·伊凡三世已經睜開了眼睛,然而語氣卻仿佛還有些夢呓,“從未有過的現象……哪怕是在東境也沒出現這種現象……”
維羅妮卡那仿佛永遠恬靜淡然的表情中終于有了一絲驚愕。
東境的埃德蒙王子已經開始正式驅逐聖光神官,下達了鏟除聖光信仰的命令,追随聖光之神的人隻能偷偷摸摸地在心中進行祈禱,可以說在那片土地上,聖光之神信仰遭到的打擊已經是前所未聞,然而在南方……發生了比東境更可怕、更徹底的信仰衰退?!
磐石要塞那宏偉的高牆後面發生了什麼?難不成那個複活過來的開國公爵屠殺了所有的聖光之神信徒?
很快,維羅妮卡收起了眼底的驚愕,繼續用平靜恬淡的嗓音說道:“我願前往南方,親眼見證那裡的變化。”
“你不一定能獲準進入南境腹地,但隻要距離夠近,你應當能感應到是什麼因素在影響主的光輝,”聖·伊凡三世沉聲說道,這個看似蒼老到垂死的老人眼睛中閃爍着強大的聖光之輝,“找到它,調查它,如果真是高文·塞西爾公爵做了什麼聳人聽聞的信仰滅絕之舉,那麼優先保護自己的安全,回來之後再商讨對策,如果是某種亵渎之力進入了世間……那就消滅掉它。”
“是,冕下,”維羅妮卡微微彎下腰,“為了主的榮光。”
“去準備一下吧……正好,最近白銀堡也要向南方派出使節,”老教皇的聲音低沉下去,仿佛即将進入下一次夢境,“南方那片土地……被我們忽視太久了……”
第0497章
餘波漸平
一場史無前例的“戰鬥”結束了,平民沖破了大教堂的防禦,往日裡高高在上的神官被從教堂中拖出來承受人民的怒火,平民積累的憤怒得到了發洩,正義看上去也得到了伸張,一切,似乎已經塵埃落定。
但對于這一切的領導者和制定者而言,後續的事情還多得很。
在盧安大教堂中的戰鬥結束之後,白騎士們立刻便行動起來,他們首先集合了各個義勇傭兵和冒險者團隊,确保所有武裝隊伍的秩序,随後開始組織人手把教堂區各個倉庫中儲藏的糧食搬運出來,運到廣場現場分發,在民衆們領取食物、人心初步安定之後,一批由盧安市民、傭兵代表、商人代表組成的隊伍随即前往外城區,迎接已經在城外等候的塞西爾戰鬥兵團。
在塞西爾戰鬥兵團入城之後,局勢才可以說是初步穩定下來。
琥珀和萊特離開了大教堂的地下,他們将法蘭·貝朗的殘留法袍碎片展示給民衆,告訴民衆那個罪惡的主教已經被白騎士的聖光徹底湮滅——雖然很多人遺憾于沒有親眼看到法蘭·貝朗的死亡,但這樣的結果已經足夠讓人民歡呼雀躍,畢竟……考慮到這個世界超凡之力的實際情況,期望着法蘭·貝朗死在人民的石頭和棍棒之下是很不現實的,從安全穩妥的角度考慮,由一支精銳白騎士隊伍對盧安主教進行突襲刺殺本身就是計劃的一環。
在做完這些後,琥珀和萊特沒有在廣場上停留,而是很快來到了教堂區邊緣一處不起眼的民宅裡。
這是一座從外面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民宅,但在門口把守的士兵和兩名白騎士足以說明它的特殊之處,琥珀推門進去,果不其然在堂屋裡看到了那個高大而熟悉的背影。
“你果然偷摸着混進來了嘛,”半精靈小姐大大咧咧地走了過去,啪嗒啪嗒地拍着高文的胳膊,“我就說嘛,這麼重要的事你肯定不想在後方躲着……”
一身戎裝的高文早在琥珀進屋之前就感應到了對方的氣息,他轉過身,有點哭笑不得地看着琥珀:“什麼叫偷摸着混進來……形容我的時候能别用你那些專業術語麼?”
琥珀抱着胳膊振振有詞:“明明跟着隊伍一起進的城,卻藏到現在都沒露面,不是偷摸是什麼。”
高文嘴角抖了一下,無奈地看着這個剛剛立下大功的軍情局頭子——明明根據之前的任務報告以及盧安城中的實際情況,這個半精靈在過去這麼多天裡一直是兢兢業業在幹活,而且精明強幹手腕老辣地控制着一切,他本以為這樣一來就能看到個成熟可靠的琥珀了,卻沒想到見面之後這家夥還是老樣子……
怎麼說呢,感覺她半分鐘前走在外面的時候還是個狠辣狡詐的特工頭子,然後剛才一進門就“嘎”一下子變成了個鵝,還晃悠晃悠到自己身邊,特欠抽地把腦袋伸過來,開始不停BB……
神煩,欠打,而且毫無自覺。
“哎,你怎麼不說話了?”琥珀看到高文一時間沒吭聲,果然又開始BB起來,“不會吧,難不成你還真往心裡去……不就是說你偷偷進城麼……”
高文趕緊搖了搖頭,把滿腦子“一隻鵝在自己面前BB個不停”的畫面給甩出去,他看了琥珀一眼:“這是一次危險性很大,很容易出變數的行動——平民去沖擊超凡者的大教堂,哪怕有白騎士和大量義勇傭兵作為先鋒,也太容易失控了,尤其是你之前提到那個法蘭·貝朗的可疑之處……我有必要親自來壓陣以防意外。”
聽到高文的話,琥珀略微有點發愣,她尖尖的耳朵輕輕抖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