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教長。”
……
那些從平原東南部襲來的怪物,都瘋了。
仿佛是某種未知的力量同時影響到了所有晶簇怪物的心智,又仿佛是那些晶簇指揮官在同一時間陷入了瘋狂,原本還井然有序紀律嚴明的怪物大軍在一夜之間變成了狂暴的野獸浪潮。
數量仿佛無窮無盡的怪物晝夜不停地從平原方向湧來,并在本能的驅使下沖擊着聖蘇尼爾城的城防,從高處看下去,隻能看到黑潮湧動,大地動搖,密密麻麻的水晶在天光下閃耀着錯亂瘋狂的光芒,連綿成片的奧術閃電在這些怪物之間跳轉着,不斷彙聚成強大的聚能長槍,仿佛攻城錘般一次次轟擊着聖蘇尼爾的護盾和外牆,令人心膽俱裂的嘶吼聲和爆炸聲傳遍外城,甚至傳入了内城!
守城的騎士們在高牆上奔走,一次次擊退那些妄圖爬上城牆的怪物,緊張而恐懼的士兵聚集在投石機和大型弩車旁邊,在指揮官的呼喝中不斷将燃燒的石彈和弩箭射向敵潮。
天空陰沉的可怕,呼嘯的風中裹挾着零星的雨點,帶着這個季節反常的寒冷,黑沉沉的天色仿佛映照着更加沉重的人心,在一片昏暗天光中,就連最勇猛善戰的兵團也在快速失去士氣,哪怕騎士們不斷發動鼓舞性的超凡力量也收效甚微。
但每當戰士們的體力和士氣下降到一定程度,便有盛大的光幕在城牆上亮起,中間夾雜着聖潔空靈的回響,光幕仿佛短暫驅散了天空的陰霾,在那一閃而逝,仿佛夢境般虛幻的光明和溫暖中,騎士和士兵們再一次恢複了力量,再一次沖上城牆……
狂風呼嘯着吹過城堡上層,沒有關嚴的窗戶被狂風驟然吹開,冰冷的雨滴和寒風一同沖進了屋内,惶恐的侍女飛奔着跑去關窗,生怕慢了一秒就會遭受懲罰——即便房間的主人此刻并不在場。
窗戶才剛關好兩秒,房間的門便突然被人推開,兩個身影快步走了進來。這兩個身影皆是全副武裝,身上還裹挾着寒冷的氣息,他們在那寒風中待了太長時間,以至于外面的風雨仿佛都跟着他們一起進了房間,房門推開的一瞬,侍女甚至懷疑自己才剛剛關好的窗子又被風吹開了。
“殿下,公爵大人。”
“嗯,你可以退下了。”
“是。”
侍女恭敬而不失訊速地離開了房間,兩個身影則走向書桌和高背椅。其中一個身穿銀白色鑲金紋飾铠甲的人來到那張最寬大的天鵝絨座椅前,一邊落座一邊摘掉自己的頭盔并随手扔在旁邊桌上,頭盔下面,露出的是威爾士·摩恩的面龐。
“屏障暫時穩定下來了,依靠西城區魔力焦點的額外供能,聖蘇尼爾大護盾應該可以堅持一段時間,”威爾士·摩恩看向跟着自己一起進屋的西境公爵,“大教堂的神官團也及時上了城牆,士兵們的士氣和休養問題正在得到緩解。”
“但那些怪物也正在變得越來越可怕,”跟着威爾士一同進屋的正是西境公爵柏德文·法蘭克林,他穿着一身暗藍色的繁星織法長袍,但長袍内隐隐約約還可以看到套着一件鎖子甲,這讓這位多少有些書卷氣的護國公爵身上多了一絲勇武的氣質,“它們失去了組織性,但卻變得更加兇猛無畏,如果是在平原戰場,這是弱點,但此時此刻,它們掌握着巨大的數量優勢,制造了圍城的局面,這就變得很危險。”
威爾士沉默片刻,突然問道:“西境軍團什麼時候能到?”
“兩天内——他們已經在平水湖附近了,”柏德文·法蘭克林說道,“放心,殿下,他們會緩解局勢的。”
“我知道……但我最擔心的不是聖蘇尼爾,”威爾士飛快地說道,“請通知您的軍團,分出一半的人手來,讓他們沿着戈爾貢河西岸布置防線,從北向南布置……”
柏德文立刻反應過來:“您擔心那些怪物渡河?”
“如您所說,”威爾士慢慢點頭,“那些怪物已經瘋了,行動不再具備邏輯性……在還是一支大軍的時候,它們會專注于進攻目标據點,會目的明确令行禁止,但現在它們瘋了……一旦遊蕩的怪物大批渡河,進入聖靈平原西部,後果是可怕的。”
“我會立刻安排,”柏德文·法蘭克林點了點頭,接着又提起一件事,“殿下,我收到消息,南境的軍隊在差不多一個月前離開磐石要塞,他們在平原南部活動,似乎也在對抗那些怪物——由于消息不暢,情報現在剛到,而且具體情況不明。”
“……塞西爾……”威爾士低聲念起這個字眼,緊接着搖了搖頭,“太遠了,我們首先要靠自己。”
柏德文·法蘭克林靜靜地看了威爾士幾秒鐘,才開口說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堅定——内城貴族現在動搖嚴重,王都貴族們已經分成兩派,主張固守和主張棄城逃跑的人幾乎對半,他們的争吵甚至已經影響到守城騎士團的穩定——大量騎士不僅僅對王室效忠,同時其自身也是各個家族的子弟成員,而他們的家族現在正在計劃逃跑。”
“棄城,棄城……棄城逃到哪去?”威爾士握緊拳頭,苦澀地說道,“聖蘇尼爾是目前阻擋在聖靈平原中軸線上的最後一座堡壘,一旦這裡破了,那些怪物能長驅直入地污染整個西部平原!西部平原是産糧地,一片開闊無險可守,最堅固的城堡也比不過聖蘇尼爾的一座塔樓——把這裡放棄,就等于放棄了整個安蘇,逃出去也隻不過是慢慢等死而已,難道他們還打算去奧古雷部族國尋求庇護?!”
“……恐怕是的,我的殿下,”柏德文·法蘭克林緩緩說道,“奧古雷部族國,紫羅蘭王國,甚至北方蠻邦諸國……主張棄城逃跑的人,說不定已經在家中整理好了行裝,在這些國家找好了落腳的地方。”
“……”
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威爾士·摩恩都沒有說一句話。
柏德文·法蘭克林隻是靜靜地看着他,看着這位遠離白銀堡多年的王儲,同樣不發一言。
幾分鐘後,威爾士站起身,從旁邊桌上拿起頭盔,慢慢戴在自己頭上。
柏德文的視線跟着威爾士的動作:“您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