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烈焰漸漸平息了,大光明廳中再度恢複了之前的狀态,聖光雲海仍然在祈禱聲中湧動着,而那些低頭祈禱的主教們則仍舊保持着姿勢,仿佛沒有看到發生的一切,維羅妮卡手中握着白金權杖,神降術的焦點已經從聖·伊凡三世身上轉移到她身上,在聖光之神的些許意念注視下,她的身體開始一點點分裂。
“毀滅麼……或許吧,”維羅妮卡輕聲說道,她提着白金權杖,一步步來到教皇的聖座上,伴随着身體不斷裂開更多充盈着光芒的裂隙,她慢慢坐了下去,“但是沒關系,‘我們’有很多……”
下一秒,她的腦袋沉沉地垂下,整個人宛若一個行将破碎的陶瓷人偶般癱倒在寬大的座椅上,生機徹底離開了這具身體。
但僅僅瞬息之後,她便重新擡起了頭顱,全身上下的裂痕都開始以驚人的速度修複,一個生硬呆闆的聲音則從她口中響起:“重新激活此界面……重新下載人格數據……”
片刻之後,完全恢複原貌的維羅妮卡靜靜地坐在聖座上,她緊握着手中的白金權杖,那些虔誠祈禱的主教在她的視野中一個接一個倒下,化作聖光火炬的燃料,而她的視線則投向前方,仿佛穿透了整個教堂,穿透了整個城區,一直落在遠方的城牆上。
大教堂鐘聲長鳴,光輝浩蕩,來自大光明廳的磅礴神力經曆了一小段難以察覺的波動,再次恢複了穩定,而這小小的波動都被籠罩整個教堂的強大聖光所掩蓋,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發生在這座聖殿裡的事情……
第五天的夜晚被神降術的光輝照亮,當巨日升起,燦爛的朝霞灑向古老王城,這座充滿榮耀的城市仍然屹立在大地上。
這是第六天的清晨。
受到大護盾崩潰的沖擊,所有的法師塔都受損嚴重,勉強運行半天之後,它們最終全部停止了運轉,由此,聖蘇尼爾的魔法防禦力量在第六日降臨時宣告瓦解。
在數名宮廷法師的帶領下,剩餘所有還能夠戰鬥的法師都站上了城牆,準備以近乎同歸于盡的方式對那些怪物發動最後一波魔法打擊。
威爾士·摩恩看着那些身穿法袍的身影,仿佛在看着王國數百年積累的底蘊一點點走向毀滅。
超凡者是一個國家的根基,而法師這種超凡者比騎士更加經不起損失——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法師不僅僅是擅長戰鬥的超凡者,更掌握着無數傳承下來的知識,優秀的學者不一定是優秀的法師,但所有法師都必然是優秀的學者,這些學者……本來是應該留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中去鑽研知識,用智慧來推動這個國家的。
在接觸過很多關于塞西爾公國的情報之後,威爾士更加确認了這一點。
可是現在,聖蘇尼爾的防禦已經近乎瓦解,這些掌握着大量知識和智慧的法師們也不得不站上了城牆,去作為血肉盾牌,去作為消耗性的武器,廉價而迅速地死在這個地方……
在之前的戰鬥中,大護盾至少能擋下敵人的大部分攻擊,即便守城部隊傷亡不斷,大部分法師們也能依靠大護盾做到自保,但如今大護盾已經消失,一旦神降術的效果再結束,脆弱的法師們恐怕會立即傷亡慘重。
在身後的内城區中,那個藉由神降術來到人世間的光輝巨人已經開始暗淡,圍繞在王都周圍的碑狀壁壘也出現了虛幻動搖的迹象,這些現象都說明一件事:神術的力量就要結束了。
柏德文·法蘭克林的聲音從威爾士身後傳來:“陛下,已經收集全城火油,可支持戰鬥兩天以上。”
威爾士轉過頭,看到那位西境公爵已經不複平日裡的整潔外表,他的作戰法袍多處破損,身上随處可見煙熏火燎和污漬的痕迹,疲憊的神色深深印在其臉上。
但即便如此,這位公爵仍然維持着遊刃有餘的沉穩和儒雅中透着威嚴的氣度,就仿佛這些特質已經深深印在其血脈中一般。
新國王輕輕呼了口氣:“好,有了火油,我們至少能打退一到兩波攻擊……”
那些怪物怕火,這是之前南部幾道防線上的将士們用生命換來的情報,而在正常情況下,戰場上的大規模火焰都要依靠法師來制造——但如果沒了法師,或者法師的力量不再足以維持整個防線的火力呢?
用麻繩浸滿火油纏繞在石彈上,點燃之後就可以代替被魔法烈焰引燃的石球,把火油倒下城牆,照樣可以在城下燃起不亞于灼熱之地的熊熊火牆,在沒有魔法力量支援的情況下,還是有一些替代的辦法的。
“塞西爾軍團到什麼地方了?”
“最後一次收到消息是昨夜,他們已經越過谷地回廊的河道,正在加速向這邊趕來。”
随着那支援軍越來越近,傳訊法術已經能夠建立較為穩定的連接,柏德文·法蘭克林開始能夠收到維多利亞發出的清晰信息,穩定通訊的建立極大鼓舞了所有的守城部隊,這也是防禦能堅持到今天的原因之一。
威爾士短暫思索了一下,擡頭看向城牆上的法師們。
“讓法師們撤下來。”新國王言簡意赅地說道。
“陛下?”
“不能讓王國最優秀的學者們全都死在這裡,”威爾士飛快地說道,“在沒有大護盾保護,又是這種正面集群作戰的情況下,這些已經過于疲憊的法師很難起到作用,他們活下來,比在這裡死掉要有價值的多。西北角的城門現在應該還暢通吧?”
“暢通。”
聖蘇尼爾外圍了數不清的晶簇怪物,但并非整個城市已經被圍死,如今王都西北方向的城門仍然可以通行,來自西境軍團、數量有限的支援就是從這道門進入城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