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這些人今天都能睜大眼睛,”赫蒂輕聲說道,“簽字總好過絞刑。”
“他們會的,”維多利亞清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不簽字的人……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
大廳一角,柏德文·法蘭克林公爵從懷中取出機械表,看了一眼上面的刻度。
“時間差不多了。”
……
時間差不多了。
白銀堡外的寬闊廣場邊緣,無數市民、商人,甚至來自外城區的普通人都已經聚集起來,在城堡衛隊和塞西爾戰鬥兵分隔出的數個觀禮區域内,人頭攢動,人群幾乎密不透風。
廣場上允許站人的區域早已經站滿,靠近白銀堡的空曠地區則被士兵把守,無數未能獲得好位置的人隻好聚集在更遠一些的地方,他們攀上了廣場邊緣的屋頂,甚至爬到了附近的塔樓、路燈和旗杆上,以至于在外圍區域巡邏的士兵不得不一遍遍靠近人群,用擴音魔法喊話,把那些位置過于危險的人從高處驅趕下來。
那些住在廣場附近的人今天沾了天大的好處,他們甚至以不菲的價格出租自己的窗台和屋頂,而願意花錢的人竟出奇的多,幾乎在半天之内,所有的好位置便被哄搶一空……
巨日漸漸上升,法師們提前施法驅散了聖蘇尼爾附近的雲層,燦爛的陽光開始灑遍全城,廣場周圍聚集的人群擁擠着,晃動着,無數雙眼睛都關注着白銀堡的方向,終于,在人群最前端突然傳來了幾個響亮的喊叫聲:
“有人出來了!”“二層的陽台上有人影!”“大門也打開了!”
伴随着沉重的鐵鍊卷動聲,白銀堡的大門緩緩打開了一半,有騎兵隊伍從大門中列隊而出,那些英武的士兵穿着新奇的魔能铠甲,盔明甲亮,旗幟鮮明,又有長長的紅毯從城堡内延伸出來,一直延伸到吊橋的盡頭。
廣場上的人群一下子騷動起來,人人都伸長了脖子,盯着城堡大門的方向——按照傳統的禮節,君主很快就會從那扇門中出現,接受臣民的跪拜緻意,然後會有禮儀官和攝政公爵出場,宣告君主的合法性,并宣告王權的轉移,而對于很多平民而言,這幾乎就是他們一生中僅有的能夠見到王室成員的機會——值得他們回去之後吹噓半年左右。
然而人們卻沒看到城堡裡有君主出現,他們隻看到有一隊騎士站在門口,擋住了城堡正門通往内部庭院的路,而在困惑漸漸在人群中蔓延開之前,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突然從上空傳來,借助擴音魔法的力量傳遍了整個廣場:
“全體注意!第一步兵方隊,起步——走!!”
不少人都被這突然傳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廣場周圍的人群略微騷動起來,緊接着,另外一陣奇怪的聲音便傳入了他們的耳朵——那起初聽上去像是嘩啦嘩啦翻動石子的聲音,整整齊齊又富有節奏,但很快聲音便變得響亮起來,甚至如鼓點一般撼動着人的神經。
人們終于看清了聲音的來源是什麼——
是士兵,排列成方陣的、全副武裝的士兵。
人們伸長了脖子,睜大了眼睛,略有些不知所措地注視着廣場上的景象,他們看到一排又一排的士兵排着整整齊齊的隊伍出現,每個士兵都穿戴着一樣的盔甲,拿着一樣的裝備,就仿佛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他們看到最前端的指揮官手執利劍,第一排的士兵高舉着旗幟,其餘士兵則踏着整齊到令人驚愕的步伐,那整齊而富有節奏的聲音,竟是他們靴子落地的聲響!
在見慣了自由散漫的貴族私兵,見慣了王國軍在“自備武具”制度下五花八門的裝備之後,眼前這樣的景象對廣場上的所有人而言都是不可思議的,甚至近乎詭異和令人畏懼的——僅僅是人的排列,竟然還可以這樣?
而在步兵方陣出現的同時,一些眼尖的人也終于看到城堡的大門内出現了些許動靜。
那些騎士邁着整齊的步伐向兩側退開了,通向城堡庭院的大門則徹底敞開,一個散發着微光的、讓人看不出是什麼事物的龐然大物正慢慢從裡面探出頭來。
片刻之後,人們才看清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正在向前行進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巨大顱骨。
它被安置在一輛用魔法驅動的大型車輛上,顱骨幾乎将車輛完全遮蓋了起來,那晶瑩的骨骼表面泛着微微的光輝,空洞的眼窩中仿佛還隐藏着一個強大的靈魂,人們難以想象這個巨大的顱骨到底是什麼樣強大的生物遺留下來的,但僅僅目視它蒼白的表面,每個人便會感到一種發自肺腑的震撼和敬畏——但這個強大的生物已經死了,它出現在這裡的,僅僅是一副顱骨而已。
高文的身影便伫立在這顱骨的上方,站在一個鋼鐵打造的、釘穿了顱骨的平台上,他穿着黑色肅穆的禮服,頭上沒有皇冠,手中卻拄着長劍,一枚鑽石胸針别在他的胸前,胸針在巨日灑下的陽光中熠熠生輝。
在鋼鐵平台兩旁,又有兩道仿佛羽翼般的金屬結構,帶有劍與犁徽記的布幔從羽翼頂端垂下,一直垂至接近地面的地方。
巨大的顱骨行進到吊橋前端,在那裡穩穩停下,數輛護衛戰車從後跟上,在顱骨兩旁一字排列開。
高文俯視着吊橋另一側的廣場,而步兵方陣也幾乎同時抵達他的面前。
洪亮的聲音在廣場上響起:
“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