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第2頁)

  “請放心,吾主,”丹尼爾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那是軍情局二十五号辦公室欽定無冕之王才有的自信笑容,“我在這方面已經很熟練了。”

  ……

  夢境之城,邊緣地帶。

  一道半透明的模糊屏障籠罩着落葉飄舞的街區,從外部看去,這片位于夢境之城邊界的區域仍然甯靜祥和,它隻是被一層“暫停訪問”的屏障阻隔着,其内部在進行着正常的維護與重構。

  但在屏障内部,歪曲異樣的風景卻和外面近在咫尺的正常街區截然不同。

  晴朗澄澈的天空籠罩着一層渾濁而混亂的光影,就好像錯誤的水面和雲層雜糅在一起般漂浮在城市上空,地面覆蓋着高低起伏的六棱柱狀結構,大片大片的棱柱表面褪去了顔色,呈現出死氣沉沉的灰白或令人不安的深黑色澤,原本宏偉華麗的宮殿在街區盡頭外區堆疊着,陽台、走廊、台階全都扭曲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仿佛團塊一般的結構,而大量影影綽綽的虛影便在這錯亂的街區上蹒跚行動着,仿佛幽魂鬼怪一般。

  一個身穿白色鑲金邊長裙的恬靜女子站在這道錯亂街區的邊緣,靜靜注視着街道上那些錯誤組合的幾何體以及已經失真的顔色,四周空氣沉悶無風,但她的發絲卻在空中輕輕飄動,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的風正吹拂在她額頭,又仿佛她隻是一個虛影站在這裡,本體仍在原處。

  在她腳下,一道環狀的噪波正在顫抖着漲縮不定,仿佛周圍錯亂的空間正嘗試侵蝕女子所處的位置,卻又被更加強大的力量阻隔着。

  一名身穿黑色厚重長袍、臉上戴着貓頭鷹面具的永眠者從旁邊走了過來,面具下發出沉悶的聲音:“格爾分大主教,侵蝕區域已經穩定下來,但區域邊界向夢境之城外部蔓延了大約十分之一——那裡形成了一道非常詭異的街道,無法靠近采樣。”

  賽琳娜·格爾分微微點頭,向遠處看去。

  她能看到那條詭異的街道,它就位于這道錯亂街區盡頭,有着稀奇古怪的建築風格,一些人影在街道上來來往往,街道外面是一望無際的灰白色虛空,但車馬和人流不斷在那道虛無的界限上來來往往,就好像街道通往了某個看不見卻切實存在的世界一般。

  賽琳娜知道那條“街道”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它來自一号沙箱世界。

  現在,沒有人知道一号沙箱世界裡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那個封閉運行的世界裡醞釀出了什麼樣的東西,甚至……沒有人知道那個世界内部的時間已經流逝了多久,是一千年?還是一萬年?或者更久……

  大主教們隻知道一件事——

  “一号沙箱還在溢出,”賽琳娜·格爾分輕聲說道,“這些溢出的數據正在污染正常網絡……這個區域已經無法修補,隻能徹底重置了。”

  “是,大主教。”

  戴着貓頭鷹面具的永眠者領命退下,準備對這道街區執行重置,而另外一道身影則從賽琳娜附近憑空浮現出來,那是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年輕男性,高瘦,黑發,戴着斯文的單片眼鏡,看上去沉靜且有着一絲書卷氣息。

  “賽琳娜大主教,”黑發男性開口說道,“二号溢出街區已經執行重置了。”

  “我這裡也正要執行重置,尤裡大主教,”賽琳娜點點頭,“無法修複了,隻能這樣。”

  “……恕我直言,女士,”被稱作尤裡的年輕(至少網絡中看起來如此)大主教略微低頭,雖然在教團内職位相當,但他在資曆上似乎比賽琳娜要淺一些,因此言語中也有着一絲尊敬,“僅僅重置這些街區隻能暫時緩解問題——我們還是應該想辦法将一号沙箱停下。”

  “我知道,教皇冕下也知道,但幾乎所有的急停手段都失效了,一号沙箱仍然在運行,甚至在逐漸融合其他所有的沙箱世界,”賽琳娜微微歎了口氣,“将時間疊代倍數提升至極限之後,一号沙箱在幾分鐘内進行了自我封閉,或許在那短暫的幾分鐘内,它内部便孕育出了一個足夠和我們對抗的‘東西’,而那個東西……并不希望自己的曆史被終結。”

  尤裡大主教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馬格南大主教提出了緊急熔斷方案,已經提交給教皇冕下。”

  “我知道,但教皇冕下不會同意這個方案——這個方案和沙箱切割方案沒有本質區别,除了增加腦死亡的犧牲者之外沒有任何用處,”賽琳娜·格爾分搖着頭,“而且……目前情況還沒到最惡劣的時候。”

  “您是說……‘遲滞器’?”

  “是的,‘遲滞器’生效了,通過反向時間疊代,一号沙箱的運行速度已經被降低到正常時間流速,我們已經和那東西處于同一個水平下,我們還有時間繼續測試更加安全穩妥的方案,”賽琳娜語氣和緩,但卻仿佛帶着某種不容置疑和反駁的力量,“第零号項目運行至今,我們在這上面投入了太多……不到最後一步,教皇冕下和我都不會随意舍棄它。”

  一聲奇異的嗡鳴突然從空中響起,打斷了兩名大主教的交談。

  賽琳娜擡頭看去,看到街區中所有的建築物和地面都迅速染上了一層網格,緊接着扭曲的建築物被成片删除,異化的地面也被迅速重整為基礎的平面,天空的水面和雲層被分解為無序的光粒子,幾秒種後,正常的房屋、街道、地面和植被才開始在這片空間中迅速重新生成出來。

  街區的重置完成了。

  眨眼間,錯亂的城市區域重新變得有序,一切仿佛都沒有改變過,緻命的溢出數據和網絡污染被打掃得幹幹淨淨。

  賽琳娜和尤裡兩名大主教站在已經恢複如常的街區邊緣,各自沉默了片刻。

  “隻怕又有幾名同胞的短期記憶要被删除一些了,”尤裡大主教突然歎了口氣,“重置總是要有些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