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咔擦一聲斷開。
“……溫柔的深海啊……今天真是魚生失敗……”
……
塞西爾城内,三名來自天南地北,卻因機緣巧合而聚在一起的年輕人正走在冬日的街頭。
整潔的街道一塵不染,高大美觀的房屋排列在道路兩邊,商店、民居、咖啡館與各類公共設施錯落有緻,交織在這座不可思議的城市内,而身穿暖和冬裝,精神奕奕的市民們随處可見,在這寒冷的冬天,似乎無人擔憂饑寒。
在街道的交錯處,在廣場上,在各類人流聚集的地方,魔網終端投射出的全息投影随處可見,投影上或呈現出最新的廣播節目,或呈現出政務廳的通告短片,或呈現出某些商會與公司的廣告宣傳。
菲爾姆就仿佛一台正在全功率運轉的魔網終端,睜大了眼睛看着這城市中的一切,觀察着他所能觀察到的一切細節,在這位來自巴倫的年輕人眼中,整個塞西爾城都好似一座充斥着幻想、奇觀以及不可思議的人和事的舞台,在這舞台上上演的一切對他而言都仿若戲劇,每一絲細節都是那麼奇妙,那麼不可思議,然而這些不可思議的東西,在這裡卻是真實存在。
芬迪爾也在觀察這座城市,但在這位來自北境群山的年輕貴族眼中,他所感覺到的是和菲爾姆截然不同的層面。
這是一座沒有貴族區和平民區劃分的城市,這裡的所有城市設施都對所有合法公民開放,這裡以生存和舒适為優先。
在舊式的貴族看來,這裡大概可以用離經叛道來形容。
但古典貴族的時代已經結束了,這座城市裡的秩序已經成為新的“體統”,這裡的一切,遲早要推廣到北境的群山之間。
姑媽似乎已經為此做好準備,那些仍然占據着城堡和莊園的北方貴族們也必須做好準備,而芬迪爾自己……則終于理解了為什麼姑媽一定要把他送來這裡,讓他在這裡接受塞西爾秩序的耳濡目染。
有些東西,果然是沒辦法從書本以及旁人的描述中體驗清楚的。
“我還以為我們會立即開始制作你的‘魔影劇’,”行走中,伊萊文看向身旁的菲爾姆,“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場地,也招募到了一些人手,但看樣子你還需要做些準備?”
“是的……”菲爾姆有些遲疑地說道,但很快語氣便變得自然起來,“陛下提醒我,讓我注意劇本的真實,讓我注意觀察真正的南境是什麼樣子——今天出來走走,我才真正體會到陛下的良苦用心。我之前的劇本中存在太多想當然的東西了,南境真正的模樣其實已經超出我的想象,如果沒有認真觀察這裡,我制作出來的劇目怕是會讓當地人恥笑的。”
“雖然我覺得情況沒你說的那麼誇張,但也有些道理,”芬迪爾笑着聳聳肩,“畢竟我們親眼看到了城市裡的居民并不會用充足的木炭取暖——這裡用的是魔能熱交換器。”
菲爾姆有些尴尬地笑了起來。
“明天開始,我會去走訪一些人,”他說道,“我聽說西區有很多移民家庭,他們經曆了這座城市的第一次擴建,對那些日子非常了解,然後我還想去拜訪幾位住在工匠區的先生,他們在兩個月前才從舊王都抵達這裡,從他們口中,我應當能聽到真實的移民是如何在這裡開始新生活的。”
“腳踏實地,很好的開始,”芬迪爾笑着點點頭,“我和伊萊文過兩天也會去學院正式報道,到時候也歡迎你來學院,你可以看看那些為求學而來到南方的人是如何生活和學習的。”
另一旁的伊萊文也接過話:“另外你也放心,我們會繼續幫你制作魔影劇——我想學院裡的課業應該還不至于讓我們兩個連幫助朋友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哪怕再忙碌,我們至少也是能為你出謀劃策的。”
“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如果沒有你們幫忙,有些事情我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着手,畢竟我遠不如我的父親那般成熟,”菲爾姆露出感激的表情,随後又露出有些猶豫的模樣,頓了頓才繼續說道,“說實話,我……沒有想到自己會有機會和你們這樣的人在一起做事。”
芬迪爾看着菲爾姆:“仍然介意我們的身份?”
菲爾姆看着這位身材高大的北方貴族,短暫思索之後還是點了點頭:“我不能違背自己的内心——在和你們交談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拘束的,但我覺得自己正在漸漸适應。你們帶給我的感覺和我之前接觸過的貴族們不太一樣,你們有一些特殊的……氛圍,很奇妙,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它。”
芬迪爾靜靜地看了菲爾姆兩秒鐘,突然輕笑着搖了搖頭:“事實上,如果你在白銀堡簽字儀式之前見到我們,那你對我們的感覺會和你之前接觸過的其他貴族毫無不同。”
菲爾姆有些愕然地愣住了。
“你曾經見過的那些氣派,我們都會,隻不過我們比那些年老的人更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的習慣,”芬迪爾平靜地說道,“貴族的規矩……呵,那東西就像堆滿魚蝦的房間,待在裡面的人都會被它的氣味深深浸染,在我們這個圈子裡的人,誰也逃不出去,或者說,誰也不準逃出去。
“我的朋友,我和伊萊文也是從那個房間裡出來的——但就如皇帝陛下所言,新的時代已經來了,而任何熟讀曆史的人都會懂得一件事,隻有及時擁抱新時代的人,才有資格生存下來。
“當然,我說這些并不意味着我與你的友情是在作假,相反,我很滿意我們現在的狀态,因為就如一千瓶葡萄酒中總會有一瓶被失手打碎,一千個貴族裡也總會出現那麼一兩個奇怪的家夥。”
另一旁,伊萊文也插言道:“感謝白銀堡的那場簽字儀式——至少現在有一些不願意在那個堆滿魚蝦的房間裡待着的貴族可以有機會合法地走出來了。我已經可以預見,那場簽字儀式肯定會被記錄在史書上,并且成為後世的學者們必須研讀的一課。”
菲爾姆聽着這兩位夥伴的話,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但又略帶尴尬地搖了搖頭:“雖然我聽懂了,但我并不怎麼熟悉曆史……我對曆史的了解都來源于那些誇張的老劇本。你們應該知道,在過去平民是不允許接觸真正的史書的。”
“……帝國學院中有曆史課,”芬迪爾沉默片刻,突然悠悠說道,“我想,這或許是皇帝陛下最偉大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