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她又看着瑪麗身上的長袍,眼神中又忍不住帶上了一絲敬畏——就好像這敬畏已經深深刻印在她的骨子裡,以至于隻要看到類似的東西,哪怕明知道眼前之人是自己的血親,她也會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一般:“你現在,是法師啊……”
“是,我已經快要晉升中階了……”瑪麗說道,但她并不确定眼前的老夫婦能不能聽懂中階是什麼意思。
“好,你……你是有出息的,”那個駝着背的男人又點起頭來,帶着一絲谄媚的笑容,看了旁邊的丹尼爾一眼,緊接着收回目光,“你是被法師老爺帶走了,這是你的幸運啊,你姐姐,你哥哥都沒你運氣好……”
幸運……瑪麗突然覺得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單詞。
可以用來交談的話題似乎很快便結束了,或者說,從一開始話題就不存在。
瑪麗越發地感覺不自在起來,她相信眼前的老夫婦也是如此。
他們是陌生人,帶着血緣關系,卻又相隔萬裡,他們坐在一個看似很近的地方,努力想要說些雙方都能感到融洽的話題,卻連裝都裝不出來。
在第二次尴尬與冷場開始之後不久,那老婦人開始頻頻看向門口,她的丈夫也越來越顯得局促不安起來——他們不懂得如何得體地隐藏自己的情緒,瑪麗一眼便能看穿他們的想法與感受。
坐在這個“華貴”的地方這麼長時間,這對來自鄉下的老夫婦已經坐立難安了,他們根本沒有從瑪麗身上感覺到任何與女兒重逢的喜悅,他們隻是因為一個法師老爺的命令才來到這裡的,他們在這裡的每一分鐘都是一種折磨。
他們偶爾偷偷看丹尼爾一眼,那眼神中甚至帶着一絲乞求。
瑪麗主動站了起來。
“就到這裡吧,”她低聲說道,“我……還有些魔法實驗要做。”
“哦,哦,好,”老婦人緊跟着站了起來,“那……那你去做你的事吧。”
“你們要在這裡住幾日麼?”
“不,不了,”老婦人慌忙擺手,“家裡的牲口還要人照看,留給旁人太長時間,我們不放心。”
瑪麗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随後仿佛逃離一般離開了這個房間。
甚至直到躲進附近的偏廳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魯莽地抛下了自己的導師——而這如果放在一年前,恐怕是要招緻恐怖的責罰的。
就在瑪麗意識到自己犯下錯誤的同時,偏廳的房門突然打開,丹尼爾邁步走了進來。
身披黑袍的老法師隻是靜靜地看了瑪麗一眼,随口說道:“我安排他們在别處休息一天,明天會送他們回去。
“你如果不想再見他們,這段時間裡就不用再見。
“之後,我會派人照看好他們的生活。”
瑪麗低着頭,聲音嗫喏:“……謝謝。”
“不必。”
“導師,我……是不是挺差勁的?”瑪麗大着膽子擡起頭,看向自己的導師,“他們是我的父母……”
丹尼爾淡然開口打斷了她:“他們一開始并不想來,直到我派去的學徒展示了法師的身份,并給了他們一筆酬勞,他們才願意來和你見面。”
瑪麗有些茫然:“酬勞……”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丹尼爾平靜地說道。
“導師,您是不是早就預見到了這樣的局面?”
“是,”丹尼爾沒什麼表情變化地說道,“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也是你有必要面對的局面,所以我沒有插手。”
瑪麗咬了咬嘴唇,随後低下頭,看着自己身上那件法袍,以及法袍衣領附近代表法師級别的銀質徽章。
制造隔閡的,并不隻有十幾年的分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