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蒂爾達聽着高文的言語,從那些字句中,她仿佛感受到了這位來自古代的開拓者所傳遞出來的某種情感,這份情感中沒有任何龐雜的謀劃,它的真摯令這位來自提豐的公主深深驚訝。
她忍不住側頭打量了高文一眼,仿佛直到此刻,眼前這位來自曆史的、身披諸多光環的、已經近乎神格化的傳奇英雄才終于褪去了那層層疊疊的名号與傳說,才真正變成一個血肉真切的“人”。
而這種感覺,更讓她意識到了眼前這座“帝國學院”在這位開拓者心中有着怎樣的重量,讓她下意識地重新審視起這座學府及它背後代表的一切意義,審視起即将展開的留學生計劃。
良久,她才輕聲說道:“在提豐……我們沒有類似的東西。”
“我希望你們有,”高文轉過頭,非常認真地說道,“我是認真的。”
“但這很難,”瑪蒂爾達說道,“它與提豐現今的秩序不符,在提豐建造這樣一座學府,我們要做的不僅僅是建起同樣規模的建築,然後把各種各樣的學生塞進去那麼簡單。”
高文笑了笑:“确實……我建起這座學院也不怎麼容易。”
為了讓這樣一座“帝國學院”誕生,他不得不砸碎了一個舊的王朝,這一點……那位羅塞塔·奧古斯都大帝怕是不願重現的。
在高塔上俯瞰學院之後,高文收回了目光。
“接下來我們可以去參觀這裡的教學設施,之後我們去大圖書館,你在那裡可以看到部分《萬物基礎》的分冊——它是一套彙總所有基礎知識的大規模叢書,目前還沒有編纂完成,缺了農學、數學和工業基礎的部分分卷。”
《萬物基礎》……何等大膽而又充滿氣勢的名字。
瑪蒂爾達心中閃過異樣的感慨和好奇,她猜測着那《萬物基礎》會是怎樣的一套鴻篇巨著,同時露出一絲微笑:“我很期待。”
……
一間陳設簡單的辦公室内,陽光透過水晶玻璃窗照射在暗紅色的木質書桌上,書桌上攤開着一本印刷精美卻裝幀樸素的課本,課本旁還擺放着寫上了筆記和塗鴉的紙張,以及蘸筆和墨水瓶。
課本上的内容是較為基礎的自然通識,在那些并不複雜的段落和圖示之間,可以看到有許多塗抹過的筆記和墨點,那格外雜亂的墨迹似乎顯示着課本的主人在與這些知識搏鬥的過程中遇上的諸多困難,以及在浮躁和專注之間不斷搖擺的心态。
陽光照耀下,無人的書桌旁似乎響起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随後課本憑空漂浮起來,被翻過一頁。
又是一聲歎息。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打開了,一個臉上帶着駭人傷疤的光頭男子走了進來。
疤臉安東看了空蕩蕩的書桌一眼,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了那翻開漂浮的課本,随口說道:“頭兒……哦,您竟然在看書呐?”
空蕩蕩的辦公桌旁光影浮動,琥珀的身影在空氣中浮現出來,她正皺着眉看着手裡的課本,随後随手把這東西扔在桌上,擡頭看了疤臉安東一眼:“我看書很罕見麼?”
“……說實話,以前确實挺罕見的,但最近也見了不少次,”疤臉安東撓了撓铮亮的腦袋,笑着說道,“而且您要是看點驚悚小說荒誕故事之類的東西還好理解,現在您看的這些……那真是跟您平日的愛好差得太遠了。”
琥珀嘴角抖了一下,眼角餘光斜了書桌上的課本一眼,撇撇嘴:“這東西确實太難看進去了……但咱們那位陛下總說我沒學問,還說知識是第一生産力什麼的,瑞貝卡跟她那個大胸的姑媽也成天念叨我沒讀過書,就好像她們多有學問似的……”
疤臉安東是個耿直的人:“有一說一,她們确實比您學問……”
琥珀立刻盯了安東一眼:“如果你想頂着南瓜繞整個内城區跑一圈,那你就繼續說下去。”
疤臉安東頓時一縮脖子:“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說正事吧,”琥珀擺了擺手,向後一靠,“葛蘭那邊情況怎麼樣?”
提到說正事,已經成為軍情局二把手的疤臉安東立刻表情一正,一絲不苟地彙報道:“葛蘭方面的監控小組傳來消息,情況一切正常,帕蒂小姐仍然在按照之前的作息生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另外裂石堡的出入人員記錄、葛蘭領及其周邊地區的魔法檢測記錄也無問題。”
說到這裡,安東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我們還想辦法接觸了一下曾經照料過帕蒂小姐的一位女藥劑師,從她口中确認了帕蒂小姐在得到那個頭冠前後并未發生過性情變化、記憶錯亂之類的狀況……”
“……大緻可以排除人格替換的可能了麼……”琥珀輕聲嘀咕着,“帕蒂還是帕蒂,那就是好消息。”
“頭兒,那位女藥劑師倒是還提了一個情況,”安東又說道,“她說她最初接觸帕蒂的時候那孩子情況糟糕到難以想象,以她的經驗和見地,她幾乎不相信帕蒂可以活下來,但在得到頭冠之後,帕蒂卻令人驚訝地挺過了最危險的階段,這在藥劑師看來是個奇迹。
“那位女藥劑師因此認為帕蒂的頭冠是一件帶有祝福的法器,它緩解了帕蒂的傷勢,但我們都知道,那頭冠是永眠者的‘連接裝置’,可能還是個暫時的‘靈魂容器’,卻沒有什麼治療傷勢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