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艦船上攜帶飛行器?”維多利亞卻沒有在意拜倫後面的話,她的眼睛一亮,缺乏表情的面龐上也流露出明顯的好奇來,“這是你關于打造‘帝國海軍’的想法?是你對未來航海艦船的構思麼?”
拜倫愣了一下,再次意識到了跟一個随時可能較真的人聊天時千萬要注意言談——他剛才就是腦袋一抽随便把個新技術拉過來按在話題裡用來避免尴尬的,這怎麼眼前的女大公還當真了?
未來的海軍元帥下意識眼神飄動,往車窗外的地平線看了一眼。
距離北境雄關還有幾個小時的車程。
那麼……接下來怎麼編?
……
淩冽的風裹挾着來自山頂的積雪,在龍臨堡灰白色的高牆和山岩間陡峭的巨石峭壁之間呼嘯盤旋,仿佛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朦胧胧的帷幔,在風與雪的呼嘯間,那層用于保護城市的護盾也變得模糊起來,成了帷幔間一層不起眼的背景顔色。
戈洛什·希克爾爵士仰起頭,看着已經掩映在風雪中的山巅,仿佛仍然能感受到那道穿透了風雪帷幕的視線,那視線從龍臨堡最高處的宮殿投下,似乎正落在自己身上。
身子底下的地龍獸略有些煩躁地晃動了一下脖子,這極北地區獨有的馱獸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些許心事,開始小幅度地在地上摩擦自己的前蹄,并時不時從喉嚨裡發出模模糊糊的咕噜聲。
雖然名字裡有個“龍”的詞根,但聖龍公國的“地龍獸”其實和“龍”沒有絲毫關系,它們隻是一種被龍裔馴化了的溫和食草生物,隻不過在這片被龍裔統治的土地上,很多和龍沒有任何關系的動物和植物都會被冠上“龍”的詞根罷了。
這是一種外人無法理解的偏執,龍裔們卻早已習慣。
良久,戈洛什爵士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隊伍,對身旁同樣騎乘在地龍獸背上的、紅發披肩的女性點了點頭:“阿莎蕾娜女士,我們出發吧。”
“我們早該出發了,許多天前就該出發,”被稱作阿莎蕾娜女士的紅發女子皺着眉,忍不住抱怨起來,“那些腦袋裡都塞滿冰塊和石頭的議員和長老們……他們對‘外面世界’的緊張簡直令人發笑,真不知道為什麼就連巴洛格爾陛下也會被那些家夥影響,竟然在使團出發前一天突然下令讓我們待命,一直等了這麼長時間……”
戈洛什爵士看了紅發的阿莎蕾娜一眼,他知道這位龍印女巫一向口無遮攔,而且這次使團行動突然推遲本身也确實不太像龍血大公以往的作風,但他還是語氣溫和地說道:“陛下有他自己的考量,維系聖龍公國運轉的并不隻有我們和大公,也包括你口中那些‘腦袋裡塞滿冰塊和石頭’的議員和長老們,他們的意見是必須考慮的。”
阿莎蕾娜聽着戈洛什爵士的話,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總之,讓那些滿心緊張和擔憂的議員們繼續擔憂吧,願群山中的冰雪和石頭能有效保護住他們那因為憂國憂民而脆弱不堪的心肝脾胃腎——我們将有機會去見證外面的世界,将來被載入史冊的也肯定隻有我們,而不是他們。”
戈洛什爵士嘴角略微上翹了一下,随後整支隊伍在他的帶領下開始踏上前往南方的道路,漸漸離開了龍臨堡坐落的高山。
而在即将越過山腳下最後一道關卡之前,戈洛什爵士還是忍不住最後一次回望了那被風雪籠罩的山頂。
盡管他用言語開導安撫了龍印女巫,但他心中的疑惑其實并不比女巫少分毫。
早在許多天前,聖龍公國就做出了向塞西爾派出使團的決定,甚至使團的人員和物資都已集結完畢,他也已做好帶隊出發的準備,可整個行動卻突然被下令暫停,整個隊伍都莫名其妙地待命到了今天。
為此,聖龍公國甚至不得不專門向塞西爾帝國去信說明情況,增加了不必要的環節。
下令派出使團的是龍血大公,突然下令讓使團待命的也是龍血大公,而對第二條命令,大公給出的理由是考慮到議會方面保守人員的建議,需要對這次訪問行動進行更多的評估和考慮。
但戈洛什爵士了解巴洛格爾,那位大公可很少會因為這種原因改變已經發布出去的命令——這無疑是在損害龍血大公的權威,也會令很多人心生疑惑。
雖然這小小的影響對那位大公而言不算什麼,但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他也不會突然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突然改變了命令?
戈洛什收回了望向龍臨堡的視線,将所有疑問壓在心底,目光重新投向南方。
……
熊熊燃燒的火盆驅散了極北群山的冷冽寒氣,造型粗犷、巨石堆砌的宮殿内,龍血大公巴洛格爾離開了用于俯瞰山腳的露台,獨自走回到了他那宏偉卻又孤寂的王座上。
整個王座大廳中空無一人。
所有的廷臣都已散去,所有的侍從和衛兵們則在更早的時候被他打發到了外面——每個人都知道,龍血大公經常喜歡一個人待在大廳裡,他需要安靜的環境來思考事情,宮殿中的每一個人對此都見怪不怪。
寂靜持續了片刻,巴洛格爾才輕輕呼出口氣,曲起手指輕輕敲擊着他那寬大王座的扶手。
清脆的敲擊聲中,整個大廳的禁制被悄然啟動,無形的屏障籠罩了整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