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邁爾勳爵擡起頭來,艱難地迎着羅塞塔·奧古斯都平靜的視線,他張了幾次嘴,才終于有勇氣組織起語言:“陛下,我加入永眠者,隻是為了隐秘的知識,但我從未想過要為此背叛您——我知道自己現在說這些毫無說服力,但如果非要在一個不可名狀的魔神和帝國之間做選擇,我還是希望自己能死在提豐這一側……”
博邁爾勳爵說着,心中忍不住泛着苦澀——在多年以前,當他第一次接觸到永眠者的神秘知識,掌握了強大的心靈之力時,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片黑暗中陷得這麼深,這個世界上的隐秘教派不止永眠者一個,有太多見不得光的超凡者團體在宣揚他們那詭異陰森的教義,宣布自己和不可名狀的力量有着交易,但它們大多都隻是引誘無知者的騙局,他曾以為永眠者也不過是其中一個,并覺得自己足夠機敏,可以在黑暗教派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知識與力量,而且還不會陷入到他們那狂熱黑暗的“驚悚神話”裡,但誰知道……
誰知道他們竟然玩真的,而且那不可名狀的力量轉眼便找上頭了!
溫莎·瑪佩爾帶着一絲憐憫看了博邁爾勳爵一眼,搖着頭說道:“太多人抱着和你一樣的想法,博邁爾先生,這類人過于相信自己的運氣和‘謹慎’,覺得隻要小心一些,知識與力量便唾手可得,但他們幾乎全都為此付出了高昂的成本。”
想到那些在自己之前嘗試告密而死的教徒,博邁爾勳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現在深深體會到了這一切。”
“博邁爾,我會公正評判你做的一切,包括你投靠黑暗教派之後犯的罪,也包括你此刻立的功,”羅塞塔·奧古斯都說道,“而在此之前,我還需要你做很多事情,這或許能彌補你的錯誤。
“至于現在,你可以去隔壁房間休息了——放心,溫莎·瑪佩爾女士可以保證你的安全,隻要呆在黑曜石宮内,你就不必擔心自己的性命。”
博邁爾勳爵激動地站了起來,鞠躬緻意:“萬分感謝您的仁慈,陛下。”
在這位内廷貴族離開會客室之後,房間中隻剩下了羅塞塔和溫莎·瑪佩爾兩人,那位黑發黑裙的皇家女仆長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
“陛下,”溫莎·瑪佩爾看向羅塞塔大帝,“我已經向皇家法師協會的值守大魔法師們發出傳訊,命令他們立刻将情報傳至各地傳訊塔,讓協會各處據點開始搜捕永眠者教徒。”
“很好。另外聯絡奧蘭戴爾的地區長官,讓他立刻展開調查,”羅塞塔點頭說道,“此外,博邁爾所掌握的情報并不多,而且各地的永眠者這時候應該已經開始撤離,那些據點多半已經空了,因此搜捕的關鍵在于攔截那些正在撤離的教徒……”
“他們的目的地是塞西爾,”溫莎·瑪佩爾說道,“塞西爾人那邊也一定做好了接應的準備,甚至……現在恐怕就已經有人越過邊境了。”
“對邊界最近的傳訊塔發出警告,讓他們攔截檢查一切進入塞西爾境内的人員與車輛,尤其是最新的幾條鐵路線,另外提醒他們,檢查時必須有較為強大的法師坐鎮——永眠者教徒擁有心靈領域的超凡力量,普通人組成的崗哨非常容易被蒙騙突破……”
羅塞塔一邊思索一邊說着,在安排了一系列邊境攔截檢查的事項之後,他稍稍沉默了一下。
“另外,我們需要拟定一份招撫公告……”
溫莎·瑪佩爾下意識揚起眉毛:“招撫公告?”
羅塞塔點點頭:“願意回歸正常社會,願意主動向帝國效忠的永眠者,奧古斯都家族将赦免他們的過往罪行,隻要他們願意遵守秩序,不再造成危害,皇家法師協會或帝國工造協會都會考慮接納他們。”
“陛下,”溫莎·瑪佩爾忍不住說道,“您真的要這麼輕易赦免那些永眠者?如此大規模地赦免一個黑暗教派,還要把他們接納進法師協會和工造協會裡……這恐怕……”
“他們在向西撤離,塞西爾帝國選擇了接納他們,你認為這是為什麼?”羅塞塔打斷了溫莎的話,“瑪佩爾女士,你覺得高文·塞西爾為什麼需要那些永眠者?”
溫莎·瑪佩爾剛才隻是因羅塞塔驚人的命令而本能地産生了困惑和抵觸,這時候被稍加提醒,她頓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線索漸漸在腦海中成型:“……高文·塞西爾是一名統治者,至少現在是,他不會單純因為永眠者是他的‘眷屬’而把他們都接納過去,除非這對他的統治有利……”
“心靈網絡……不可思議的技術,不是麼?”羅塞塔淡淡說道,“還記得我們在那台‘魔網終端’裡找到的那些符文組合麼?”
溫莎·瑪佩爾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
“永眠者不隻是個黑暗教派,他們還有先進的技術,或許從一開始,高文·塞西爾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去接觸他們的,”羅塞塔說道,“而最讓我可惜和遺憾的是,那些永眠者就在我的眼皮下,我卻比他慢了一步——是遲鈍的固有思想和僵化的眼光讓我們錯失了這筆寶藏,但幸運的是我們現在還有補救的機會。
“瑪佩爾女士,想辦法找到更有效的、阻斷心靈網絡的手段,找到能夠徹底拔除永眠者腦内印記的辦法,然後公布出消息,就說帝國可以拯救那些不小心誤入歧途的人,他們隻是受了黑暗教派的蠱惑,被詛咒控制才不得脫身,我們能幫他們解除詛咒,這樣一來,就可以把各方對‘黑暗教徒’的抵觸心理減到最小,也能吸引很多不願意去塞西爾的永眠者。
“相信我,這樣的人絕對不少——博邁爾勳爵是個典型的例子。大部分永眠者都是提豐人,導緻他們逃亡塞西爾的,除了‘域外遊蕩者’的命令和威懾之外,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他們黑暗教徒的身份會讓他們在提豐無法立足,現在我們給他們立足之地,并且幫他們擺脫域外遊蕩者的威脅,會有很多人願意留下來的。”
溫莎張了張嘴,神色間還有一些疑慮,但在她開口之前,羅塞塔便繼續說道:“瑪佩爾女士,知識本身是無罪的——或者說,哪怕有人認為某些知識帶有‘原罪’,為了帝國的利益,我們也必須去掌握它們,因為在我們旁邊就是塞西爾,而塞西爾的統治者……已經在很多領域走在我們前面了。
“有些東西,我們不去争取,自有别人去占據,在這方面,塞西爾人是不會謙讓我們的。”
溫莎慢慢點了點頭——她已經被說服了。
“陛下,我有一點擔心,”她說道,“如果我們把消息公布出去,永眠者教團的上層可能會采取非常激烈的應對——他們顯然是忠于域外遊蕩者的,為了他們主人的利益,他們會不會幹脆殺死所有不按照命令撤離并且投靠我們的‘叛徒’?作為一個黑暗教派……他們做得出這種事。”
“但他們做不到,”羅塞塔搖搖頭,“如果他們還能維持對每一個教徒的心靈監控,那博邁爾勳爵根本走不到黑曜石宮——根據博邁爾的情報,這個黑暗教派在此次事件中也受了很嚴重的打擊,那個‘心靈網絡’此刻的狀态顯然很糟,所以才會有接二連三的告密者成功接觸到外人。我們隻要抓住這個空隙,在永眠者重建他們的心靈網絡之前,把盡可能多的願意效忠帝國的教徒從他們的網絡中‘分隔’出來,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我明白了,陛下,我回去之後立刻就安排這方面的事情。有博邁爾勳爵做參考,再加上我們今天在這裡成功實現了‘阻斷’,我相信我能找到更徹底的‘詛咒’解決方案——哪怕一時間找不到,我也會帶領高階法師們出手,盡可能留住更多的永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