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正在周期性靠近這個世界,”馬爾姆沉聲說道,“人類的心智無法完全理解神明的言語,因此那些超出我們思維的知識就變成了類似噪音的異響,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讓神官們保持虔誠,身心都與神明的教誨同步,這能讓我們更有效地理解神明的意志,‘噪音’的情況就會減少很多。”
助祭深深低下頭,恭敬地回道:“是,冕下。”
随後這位助祭安靜了幾秒鐘,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冕下,這一次的‘共鳴’似乎異常的強烈,這是神明将要降下旨意的前兆麼?”
馬爾姆看了助祭一眼,垂下眼皮,雙手交叉放在身前:“不要揣測主的意志,隻要恭謹履行我們作為神職人員的責任。”
助祭接受了教誨,立刻也垂下眼皮,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虔誠地低聲念誦着敬獻給神明的禱言。他的嗓音低緩沉穩,神聖的字句在唇舌間流轉,但一旁的教皇馬爾姆卻突然皺了皺眉——他在助祭的詞句間突然聽到了幾聲怪異的咕哝,那仿佛是人聲中混進去了古怪的回音,仿佛是異質化的喉嚨在發出人類無法發出的低語,然而這噪聲持續的非常短暫,下一秒助祭的簡短禱告便結束了,這個虔誠的神官睜開了眼睛,雙眼中一片平靜清澈,看不出絲毫異樣。
他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馬爾姆·杜尼特收回了望向助祭的視線,也平息了體内剛剛調動起來的超凡力量,他平靜地說道:“把主教們召集起來吧,我們商讨祭典的事情。”
……
守護者之盾靜靜地躺在桌上,古老的塞西爾徽記凝固成了盾牌上一塊鏽蝕模糊的斑塊,高文的手指從那風化腐蝕的金屬表面慢慢拂過,琥珀的聲音卻從他身旁傳來:“話說你這幾天閑着沒事就會對着這面盾牌發呆啊——你是不是想起當年的事了?深陷回憶之中?忍不住的感慨人生?這可是步入老年的征兆哦……”
高文回頭看了正在自己旁邊公然翹班的帝國之恥一眼:“工作時間到處亂跑就為了來我這裡讨一頓打麼?”
琥珀立刻擺手:“我可不是亂跑的——我來跟你彙報正事的。”
高文暫且放下對守護者之盾的關注,微微皺眉看向眼前的半精靈:“什麼正事?”
琥珀上前一步,随手從懷裡取出了一些折好的文件放在高文書桌上:“我都整理好了。”
高文打開那些帶有内部安全部門印記的紙張,視線在那些打印體的文字上飛快掃過,在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後,他揚了揚眉毛,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這麼說,我們的魔影劇在奧爾德南的市民階級中大受歡迎?”
“解決了初期的推廣問題之後,這種新鮮玩意兒毫不費力地抓住了市民的胃口——即使是很簡單的劇情也能讓觀衆沉醉其中,而且魔影劇院本身也恰好迎合了奧爾德南市民的心理,”琥珀随口說着,“它的票價不貴,但又确實需要一點額外的金錢,體面的市民需要在這種廉價又新潮的娛樂投資中證明自己有‘享受生活’的餘力,同時魔影劇院怎麼說也是‘劇院’,這讓它成了提豐平民展示自己生活品味提升的‘象征’。
“當然,這些原因都是次要的,魔影劇最主要的吸引力還是它足夠‘有趣’——在這片看不見的戰場上,‘有趣’絕對是我見過的最強大的武器。”
高文聽着琥珀頭頭是道的分析,忍不住笑着看了這個半精靈一眼——這兩年來,她成長的也是越來越明顯了。
“這是好事,我們的第一個階段正在成功,”高文笑着點了點頭,随手把文件放在桌上,“之後我們要做的事情就簡單明确的多了。
“快速、量産地炮制出大量的新魔影劇,制作不必精良,但要保證足夠有趣,這可以吸引更多的提豐人來關注;不必直接正面宣傳塞西爾,以防止引起奧爾德南方面的警覺和抵觸,但要頻繁在魔影劇中強化塞西爾的先進印象……
“加大境外報紙、雜志的投入,招募一些當地人,打造一些‘學術權威’——他們不必是真正的權威,但隻要有足夠多的報紙雜志宣布他們是權威,自然會有足夠多的提豐人相信這一點的……”
高文一條一條說着自己的構想,說着他用來瓦解提豐人的凝聚意識、動搖提豐社會根基的計劃,琥珀則在他面前認真地聽着,等到他終于話音落下之後,琥珀才忍不住感歎了一句:“說真的,我覺得這是比戰場上的殺戮更可怕的事情……”
高文看了她一眼:“為什麼這麼想?”
“戰場上的殺戮隻會讓士兵倒下,你正在打造的武器卻會讓一整個國家倒下,”琥珀撇了撇嘴,“而後者甚至直到倒下的時候都不會意識到這一點。”
兩秒鐘的安靜之後,高文才說道:“以前的你可不會想到這麼深遠的事情。”
“以前的我也不會接觸這麼深遠的事情,”琥珀聳了聳肩,“我要是變得狡猾奸詐了,那一定是被你帶出來的。”
高文聽着琥珀大大咧咧的調侃,卻沒有絲毫生氣,他隻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幾秒鐘,随後突然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手段挺不地道的,然而我們面對的是一個随時想要咬過來一口的提豐……我是真的有點忌憚這樣一個不懷好意的老牌帝國,所以隻能不斷把‘毒藥’加大劑量,”他說着,搖了搖頭,把這個話題略過,“不談這個了,接下來我要嘗試一些事情,需要你在旁邊看護。”
琥珀頓時露出笑容:“哎,這個我擅長,又是護……等等,現在永眠者的心靈網絡不是已經收歸國有,不必冒險潛入了麼?”
高文知道對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笑着擺擺手,随後曲起手指敲了敲放在桌上的守護者之盾:“不是潛入網絡——我要試着和這面盾牌‘交流交流’。”
琥珀一聽這個,頓時看向高文的眼神便有了些異樣:“……你要跟一塊盾牌交流?哎我就覺得你最近天天盯着這塊盾牌有哪不對,你還總說沒事。你是不是最近回憶以前的事情太多了,導緻……”
高文靜靜地看了琥珀一眼,再次敲敲桌上的盾牌:“我不介意用這個把你拍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