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并不是深思書本中“塞西爾思維方式”的時候,裴迪南公爵轉移開注意力,看向羅塞塔:“陛下,您深夜召我進宮是……”
羅塞塔·奧古斯都的視線向周圍掃了一下,會客廳中僅有的幾名侍從以及高階女官立刻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等到這裡隻剩下兩個人之後,這位提豐統治者才對大公爵點點頭,沉聲說道:“馬爾姆·杜尼特今夜蒙主召喚了——大約四個小時前的事情。”
裴迪南呼吸陡然一窒,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驟然停頓了半個節拍,之前所積蓄的所有不安終于隐隐串聯,而這短暫的變化沒有瞞過羅塞塔的眼睛,後者立刻投來關注的視線:“裴迪南卿,你的反應有些不對勁——你知道什麼了?”
“陛下,”裴迪南輕輕吸了口氣,神色異常嚴肅,“我今夜見到馬爾姆·杜尼特了——就在前來這裡的路上。但他出現的十分詭異,整個過程……充滿違和感。”
“立刻告訴我細節,”羅塞塔馬上說道,“所有細節。”
“是,”裴迪南點點頭,開始講述自己剛才的詭異經曆,“具體應該發生在一小時前,在我經過凡那裡昂街區那座‘沙龍’的時候。除我之外沒有目擊者,當時……”
講述過程并沒有花去多少時間,裴迪南盡可能在簡潔的叙述中還原了自己那番詭異經曆的全部細節,而随着他話音落下,羅塞塔大帝的眉頭已經緊緊皺起,神色變得極為嚴肅。
“那可能是一個幻象,或者某種直接作用于心智的‘投影’,”裴迪南說着自己的猜測,“而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十分嚴峻——戰神教會的異常已經蔓延到了它的最上層,作為教皇的馬爾姆·杜尼特如果都成為異變源頭的話,那我們設置的應對方案可能……”
羅塞塔突然打斷了裴迪南的話:“你有沒有想過,這場異常并不是蔓延到了最上層,而是一開始就源自最上層?”
裴迪南的眼睛睜大了一些,随後很快便陷入了沉思,在短暫的思索之後,他便擡起頭:“陛下,馬爾姆·杜尼特蒙主召喚一事……确切麼?是否有更多細節?”
“消息還未公開,目前隻有大聖堂以及你我二人知曉此事。你知道的,按照傳統,戰神教會的教皇不論因何原因死亡都要第一時間通報皇室,以确保局勢穩定,在這一點上,大聖堂這一次仍然很好地履行了責任,但在這之後的情況便有些不對勁,”羅塞塔對裴迪南說道,“在通報教皇死亡的消息之後,大聖堂拒絕了皇室派代表前去為遺體執禮的正常流程,且沒有給出任何理由,而且他們還關閉了和黑曜石宮的聯絡渠道。”
“他們關閉了和黑曜石宮的聯絡渠道?”裴迪南頓時驚愕不已,“那現在大聖堂那邊……”
“戴安娜在設法調查,我在等她的消息,”羅塞塔說道,“而我召你前來,是為更惡劣的局面做些準備。”
“更……惡劣的局面?”
“戰神的牧師以及苦修者,是所有神職人員中戰鬥力最強大的,而最近一段時間的局勢變化已經讓他們過于緊張了,”羅塞塔慢慢說道,“皇室直屬騎士團和黑曜石禁軍已經在大聖堂、聖約勒姆戰神教堂、聖馬蒂姆戰神教堂附近做好準備,但我們還要做更進一步的打算。
“如果真如之前你我讨論的那樣,戰神的神官有集體失控、狂化的可能,那麼他們很可能會采取比正常人類更加瘋狂、更加不可預料的行動,而在城區内面對這種威脅是一種挑戰,年輕的哈迪倫恐怕沒有經驗面對那種複雜局面。
“你做好準備,情況必要的時候,我們可能需要護國騎士團入場——當然,那是最糟的情況。”
“情況可能會發展到這種程度?”裴迪南眉頭緊鎖,神情肅然,“護國騎士團僅在戰争情況下帝都受到覆滅威脅時才會行動……”
“如果帝國最大的教派在奧爾德南全面失控,那麼事态不會比戰争時期帝都遇襲要好多少,”羅塞塔慢慢說道,“我不希望事情發展到那樣……但很遺憾,從戰神教會出現異樣到局勢惡化,時間太短了,我們沒有充足的時間去準備,而且在有确鑿的證據和充分的名義之前,我們也不能直接對教會采取更激烈的行動……你要有所準備,裴迪南卿。”
“是,陛下。”
“很好,那麼我們接下來商量一些細節……”
……
靜谧與昏暗籠罩着大聖堂的最深處,在通往内部聖所的走廊上,無數壁龛中的燭火已經熄滅,曾經照耀聖所的光輝消失了,僅餘下走廊頂上垂下的一列蠟燭在提供着最小程度的光照,讓這條長長的廊道不至于徹底陷入黑暗。
依照戰神教會的神聖典籍,這條通往内部聖所的走廊壁龛中的燭火隻有當教會的最高位者、神明在人世的代言人蒙主召喚之後才會被熄滅。
它們會熄滅整整十個晝夜,直到新的教會領袖接受啟迪,完成考驗,成功接過教皇權杖之後才會被“神賜的火焰”自行點燃。
昏沉沉的走廊中,全副武裝的教廷騎士在一根根立柱與一個個壁龛之間沉默肅立,守衛門扉的戰鬥牧師和高階神官如雕塑般立在大門前。
時值初冬,霧氣已經籠罩奧爾德南,星光難以穿透平原上的雲和霧,夜幕下的帝都因此顯得更為黑暗,但對于大聖堂中的神官們而言,這神聖殿堂中的黑暗尤甚于外面的帝都。
一縷微風便在這樣昏暗的走廊中吹過,越過了教廷守衛們的層層視線。
沒有生命反應,沒有絲毫外洩的魔力,甚至幾乎沒有可被感知的熱量波動——走廊中的精銳超凡者守衛們絲毫沒有感知到不速之客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越過了防線,進入了内部聖所最深處的祈禱間。
馬爾姆·杜尼特的祈禱間内空空蕩蕩,僅有一盞光線微弱的油燈照亮了房間中央,在這昏昏沉沉的光芒中,一個黑發黑衣的身影從空氣中浮現出來。
戴安娜解除了曲光力場的隐匿效果,在保持對周圍環境精密感知的前提下,她開始打量這個并不是很大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