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擡起頭,看向魔網終端的方向:“和對方的最高指揮官接觸了麼?”
“是的,将軍,”通訊頻道對面的指揮官立刻點頭,“已經和她接觸了——但她表示‘要和身份對等的人交談’,我想她是希望和您直接談談。”
菲利普略一沉吟,随後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會很快過去。你們繼續執行接管和清掃工作,并就地建立前進營,随時準備應對提豐人的反撲或繼續向東推進。”
“是,将軍!”
……
安德莎仍然躺在床上,事實上現在的她要移動一下依舊十分困難。她耳邊嗡嗡的噪音已經減弱了許多,高階超凡者強大的身體素質正在飛快修複她體内受損的部分,而在逐漸恢複的聽覺中,她能夠聽到外面吵雜繁忙的動靜。
自己的最後一支衛隊正在被解除武裝,那些塞西爾人已經完全接管了這個地方。
他們就在自己旁邊。
安德莎努力動了動視線,她可以看到那些身穿古怪铠甲的塞西爾士兵正筆直地站在房間各個地方,充滿警惕地“保護”着這裡,而原本在這裡照料和看護她的親信士兵們則在被解除武裝之後被“請”到了别的房間,理論上自己應該很長一段時間都看不到他們了。
看不到他們……這樣也好——年輕的狼将軍心中忍不住這麼想到。
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此刻應該如何去面對自己那些朝夕相處的部下們,不管是那些受到戰神污染的還是保持完全清醒的……她了解自己的冬狼騎士團,了解其中的每一個人,他們肯定都已經做好了死戰到最後一刻的準備,甚至準備要以血肉之軀去抵抗塞西爾人的那些戰争機器,這座城堡本可以繼續屹立下去的,甚至有可能等到後方的援軍……但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了,因為他們的最高指揮官在一次轟炸之後就選擇了投降。
而整個冬狼騎士團在接到命令之後毫無怨言地選擇了執行……這讓安德莎更加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壓力。
思緒漸漸飄散中,一股疼痛突然從身上的某處傷口傳來,讓安德莎的思路一下子中斷了,她忍不住低聲咕哝了一聲,身子略微移動——這卻帶來了更大的痛苦。
“盡量不要動,新的藥劑正在生效,”一個陌生士兵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冷硬中帶着那麼一點緊張,“再堅持會,有醫療神官正在趕來。”
安德莎循聲望去,看到一張年輕的面孔,那是一個塞西爾士兵,也可能是個低級軍官——他們都是沒有魔力波動的普通人,而自己的視線此刻又總是晃來晃去,安德莎實在分辨不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士兵還是軍官。
這些塞西爾人至少沒有為難投降的守軍……還算不錯。
就在安德莎這麼想着的時候,她聽到一陣軍靴踏地的聲音突然從房間門口的方向傳來,同時耳邊響起那個年輕人的聲音:“哦,神官來了——”
醫療神官?牧師麼?
安德莎有些好奇地撐開眼皮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随後她看到了一位看起來還很年輕的女性,對方穿着仿佛是修女服的裝束,但修女服各處又能夠看到像是護甲片、金屬背包、符文拖鍊一樣的裝置,這位衣着奇特的“修女小姐”走向自己,手中還拎着一根看起來頗為沉重的“戰鬥法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法杖上似乎還沾着血。
随後這位“塞西爾修女”便來到了安德莎的床前,她把那根沉重的戰鬥法杖“咚”的一聲放在地上,向着安德莎彎下腰來,後者看到對方手上戴着某種帶有機械結構的拳套——不管怎麼看,它似乎都和祈禱與治療無關。
這就是負責給自己治療傷勢的神官?塞西爾的修女怎麼是這個樣子的?
安德莎心中瞬間有些懷疑,盡管現在似乎并不是關心這種細節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低聲叫了一聲:“等一下,我還……”
“不要亂動,”那個年輕的修女立刻說道,并一把按住了安德莎的肩膀,“你的左眼已經瞎了——我可不想再不小心弄壞你另外一隻眼睛。”
安德莎沉默下來,随後扯扯嘴角,苦澀中又有些釋然:“……果然是瞎了麼……”
“如果你夠配合,那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還能長回來——畢竟塞西爾技術世界第一。”修女小姐似乎有些愉快地說道,語氣中帶着理所當然的自信語氣。
安德莎聽着對方的話,卻隻是沉默着沒再說話。
……
裴迪南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漫長、古怪、陰沉而又壓抑的噩夢,他在這個噩夢中仿佛被替換成了另一個人,以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态做着可怕的事情,然而在噩夢中,他卻始終覺得自己是清醒的——某種力量扭曲了他對整個世界的認知,他所見的不再是他真正所見的,他所做的不再是他真正想做的,他就如一個在搖晃燭光前搖搖擺擺的小醜木偶,拼命做着看似正常的動作——卻在地上投下了扭曲怪異到分辨不出來的影子。
而在之後的某個瞬間,他突然清醒了過來,噩夢中的一切褪去了僞裝,鮮血淋漓地呈現在他面前,他發現那噩夢中的事情……似乎已經發生了。
羅塞塔·奧古斯都看着猛然間從魔法陣中間坐起來的裴迪南,總是有些陰沉的面容上似乎露出一絲笑意:“裴迪南卿,你終于‘醒’過來了。”
裴迪南大口大口喘着粗氣,仿佛要用急促的呼吸把體内所有污濁的東西都清理出去一般,他終于覺得自己的心髒和精神都恢複了穩定,這才有餘力觀察周圍的情況——這是一間看上去很像魔法實驗室的封閉房間,沒有窗戶,隻有一扇小門,明亮的魔晶石燈照亮了整個屋子,附近所有牆壁上則都刻滿了彎彎曲曲的符文。